陪至親走過康寧之旅
《共老》是本地藝術工作者李悅程的第一本書，在四年前開始執筆，終於在去年推出。以“癌”、“澳門醫療”、“照顧者”及“死亡”這四大話題開展，真實地以她第一身經歷的個案與讀者分享，讓更多人懂得減輕患者軀體和精神上的痛苦，幫助臨終者得到最大限度的援助。
“陪伴至親走最後一段路的過程實在痛心疾首，經歷過就不想再回想，而每一次執筆寫《共老》的過程就像無限次回到過去，有時候實在沒有勇氣再重回書中，但仍然堅持完成該書原因只有一個：若完成不了，這將是我一生的遺憾。”作者李悅程說。
就像她從前照顧我
過往李悅程（原名李嘉美）因經常創作插畫“仁魔”、參與電影及舞台演出而為人所熟悉，執筆《共老》四年間也曾以工作忙碌作為推遲寫作的理由，她笑言：“多得疫症使我毫無忙碌的借口，就此斷斷續續進行了四年時間，其實很多日子是在逃避。”
《共老》書中以照顧者的角度分享個人經歷、情緒問題所致的危險性，減少悲劇發生。李悅程說：“從當前社會來看，大多數人做到了‘善始’，卻很少有人實現‘善終’。本澳死亡教育仍未普及，傳統社會對死亡有習慣性的迴避，因此，人臨終階段的生命價值和人格尊嚴常被忽略。原來當我們完全接受死亡，不再活在恐懼死亡的陰霾中，才學會懂得好好去利用當下，活出該活的人生。”
李悅程的祖母二○一六年頭確診直腸癌末期，並在同年中去世，剛入職場的李悅程決定辭去工作全職照顧祖母，她一直不忘童年時父母忙碌工作，祖母對她的養育與陪伴。她說：“我不能讓自己人生留有遺憾，決定一直陪祖母走到最後一天，包括臨終時也要在祖母身邊陪伴着她，就像她照顧小時候的我，不離不棄。我喜歡工作，但沒有任何事比祖母更重要，錢可以再賺，事業可以再闖，但生命一去不返。”
不折騰了就有笑容
照顧癌症病患，大多數人沒甚麼經驗，李悅程得悉祖母病情後，因未能接受現實及不捨，曾想盡方法讓祖母扭轉病情，卻為兩人帶來了壓力與痛苦。“在祖母等待政府安排的電療日期前，我們在家積極做食療，大量搜集網上面流傳的抗癌食療、中醫、偏方等，從中選擇適合祖母的，為此我給自己過量的心理壓力，不容自己在食療對策上出錯。過程中祖母病情加劇，照顧她所需的時間和體力也倍增。在未捱到電療那天，我已體力不支，一時疏忽就悲劇發生，祖母滑倒在地，病情急速轉差。”等到電療時，祖母已經情況不妙，經急診後轉至康寧中心。
到了康寧中心，李悅程開始反省，回想做食療過程不但沒有令祖母病情好轉，反而令她因戒口失去飲食一大人生樂趣，她才明白到活着的意思不單單是生存，更深層的意義是享受生活。“從入住康寧中心開始，我讓祖母吃喜歡的任何東西，跟祖母一同享受活着的時光，珍惜她還在的每一天，她也神奇地愈來愈精神，雖然仍癌症在身，但她臉上掛上了久遺的笑容。”在祖母最後的時光中，李悅程牽着祖母的手，走完最後的時光。
為後來者指一指路
四年後，記錄這一切心態、過程的《共老》出版，李悅程認為《共老》並非展現婆孫之間的愛有多深，而是透過她與祖母走最後一段路所經歷的事，分享她碰過的針及提出她作為過來人的想法與少少建議。她補充：“我會說《共老》是一本紀錄及工具書，我把廿四小時陪伴期間的所見所聞，心路歷程記錄成書。讓第一次面對癌末的人，少走一些冤枉路。”
《共老》的封面是一位笑着的女子，穿起祖母的衣服，背景以黑色插畫形式繪成一堆雜物山，細仔看才會發現，背後原來全是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日常用品，展現了兩個人物、一個身份。《共老》於年初舉行發佈會，對於李悅程來說，這不是終結，反而是真正推廣《共老》課題的開始。發佈會同場特別舉辧了遺物展，把祖母一直珍視的遺物展出，當中有已買不到的舊時代日用品、貨幣、見證澳門變遷的證件等等。“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東西，那是祖母五個孫的幼稚園手冊，每個年級都齊全。祖母的遺物中，藏着對家人滿滿的愛，那是比金錢更貴重的物品。”李悅程補充道。遺物展出，觀者能進一步了解及拼砌一段段富有歷史故事的成長畫面，也解釋着作者堅持完成《共老》的原因。
打開了嫲嫲的寶箱
《共老》被改編成戲劇《嫲嫲的寶箱》參與“澳門城市藝穗節2021”，該劇分為體驗、劇場及分享會三個部分。劇情中加入祖母離世的一幕，對於李悅程來說，“排戲就像是再一次經歷那種萬箭穿心之痛。排戲一次，虛脫一次”。雖然過程中李悅程已十分聰明地只用十分之一的力氣去排練，但是很多時候不經意又入戲了，淚流不止。
在《共老》出版前，李悅程不時在臉書專頁分享感受，在過程，不少本地甚至海外網友私訊分享自己過往的悲痛與懊悔，以及分享家人患癌的徬徨與無助，她也會在能力範圍內分享更多，甚至給予她的見解及建議。在推廣新書《共老》的過程中，有不少讀者更反映出作為照顧者的難處及無助，不知可以向哪些機構求援或諮詢。故此，她認為澳門的重症病患照顧者，應該得到更多支援，給他們提供相關資訊以助緩減壓力。她說若能提早推廣至校園更好，讓年輕人提早對此有概念，應對照顧角色或面對生死時，可以做到臨危不亂，妥善處理情緒及做到善終。
“患者了解死亡過程，學習欣然面對；家屬了解死亡過程，學習護送親人。”李悅程寄語。
文、圖：麥 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