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頭鄉老街行

因為濠頭鄉的一間老屋，我邁進了多年沒有踏足的老街。年輕時，忘卻了跟誰，也忘卻了為甚麼，我會從小城石岐步行到濠頭，其間走過不少有着樹木雜草的山坡小路。如今，山坡小路杳無蹤跡了。

濠頭一村、二村，我沒有概念。穿入通德里，見在一棵老榕樹下坐着好多位上了年紀的男女在聊閒，是我這位不速之客，打斷了他們的話題了。我冒昧趨前請教，於是聽到七嘴八舌的回應。還是一位男子直接：“這裡是一村，你回頭轉左，見大操場後再問問人，便可找到二村。”果然見到大操場。哎！那不正是五馬峰腳下的濠頭中學舊址？我所敬重的吳雲縱、黃桂貞老師，都曾在這所學校執過教鞭。但此刻的我，來不及憶往昔了。

操場邊上有一男一女，也是已有一定歲數的；還有一位正開着摩托車，見我問路便停下來的男子，很細心地聽我陳述後，隨即語氣誠懇地指點迷津：“你從右邊的路走不多久，就左拐，便可走到二村盡頭。”但沒有走多遠，我又犯難了，走了分岔路的右邊，分明已到末尾，卻只見差不多都是新建的房舍。又要“路在嘴邊”了。

我見到三幾位剛剛喝了酒、臉頰漲紅的中年男女。最初以為是外地人，發現沒有其他人可求助，便硬着頭皮：“請問你們是本地人嗎？”答案使我高興：“是的。”“這裡是二村嗎？”答案也肯定。“二村靠田的地方有幾間老屋，你們知道嗎？”他們馬上指示我改走旁邊的路。經過三寶殿、經過清澈透明的小河涌，和小河涌上的短短石橋，我這才站在濠頭的一個牌坊下。

向右遠眺，山坡下乃新建築一片；向左觀之，卻依稀可睹與新建築相互映襯的老屋身影。說“踏破鐵鞋”有點誇張；說“終究人如願以償”卻並非過分其辭。跟我在濠頭大街駐足過的、緊鎖門戶的西式老房不同，眼前這一排老房，卻是中式格局。西式老房的那個院落，左右兩邊生長着年代久遠的桂花樹，雖不見得有人照拂而塵灰滿佈，但仍然生機盈滿；而這排中式老房，即使似有人在裡頭休養生息，卻更顯得冷落寂寞，也許，庭園裡雜七雜八的堆放，煞風景了吧！

不過，在濠頭寂靜空靈的這一隅，心有所悟地看着老屋染上歷史陳跡的，有着筒瓦的屋簷，我仍然覺得可愛。看着遭逢風雨吹打而顯得殘缺的牆上雕飾着的詩句和山水畫，我仍然覺得可愛。甚至老屋頂上搖曳着的那些亂草，我也覺得可愛。然而，最可愛的，卻是我沿途所遇到的，那些質樸純良、敦厚和善的村民。正是他們，自然而得體地，樹立起濠頭鄉的美好形象。

西 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