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可否不要老

白澤明

他，事隔近二十年再次贏得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與上次《沉默的羔羊》中扮演的高智商殺人犯不同，今次的《爸爸可否不要老》中，安東尼 · 鶴健士飾演的是一位患有失智症的老人，講述老人因病而迷失於現實和幻覺中的故事。

故事主線是老人因為被看護照顧的問題和女兒爭執而開始，起初老人對被看護照顧的要求感到無理和冒犯，甚至認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也有足夠的自理能力。但鏡頭一轉，老人又會對本應該記起的人和事出現記憶偏差和忘卻。在近一百分鐘的影片中，觀眾會從老人的視角一次又一次刷新人物之間關係和對話的記憶，如果你為一開始的“障眼法”而感到不適應或者混亂，那正正合乎導演想讓觀眾體驗老人當前的迷失狀態。

電影除了以老人記憶和現實脫節作為故事主線懸念外，我們還可以以“正常人”的視角去感受到老人的女兒在照顧過程中的內心世界。照顧失智症老人的家屬的情緒敍述則成為了另一條重要的副線。電影中安排了不少女兒獨處思考的場景，在充分的電影佈景設計下，好幾個冷暖對比色的場景表現出家屬對現狀的焦慮和不安，加上老人的“任性”和對自己陰晴不定的態度，使電影對兩者關係的表述更加飽滿，既有立場的對立，也有温情的表現。

安東尼 · 鶴健士在本次電影中的表演充滿着戲劇式的變化，為了表現出失智症老人短時間內的情緒波動，在固定的場景、不斷變化的對手戲中產生中不一樣甚至相反的性格表演，前一秒健談且富有魅力，後一秒狠話連連，具有攻擊性；前一秒自信滿滿，後一秒會因為遺忘而衍生出焦慮和恐懼等等的不安情緒。這些精彩的演出都不只是單純通過對白來表現，更多的是以豐富的肢體動作表達，這功勞也可以追溯於安東尼 · 鶴健士在成為電視電影演員前，早期的劇團演出中所累積的表演經驗。

老人的失智症越漸嚴重，同時女兒在照顧問題上的迫切，使兩者矛盾增大。失智症的老人對人物角色記憶出現了混亂，面譜和姓名產生了無序的角色代入。在被不斷否認下，個人情緒也受影響，出現無力感和低落，更認為大家是在集體愚弄他。在這時候，手錶成為了一個符號，一個不會撒謊的，被老人信賴的物品。這一切混亂、無序、錯位的意識，卻是這個老人用盡方法能去回憶的所有。

當我們看下去，或許能發現，其實老人失智症除了思考能力和記憶力逐漸出現變化，心智功能也會出現轉變。在電影的尾聲，老人的病情開始影響到對自我的認知，敏感的他回憶到自己名字的由來以及自己的母親，“I feel as if i'm losing all my leaves.”這句被喻為全片中最精彩的金句，正正是他意識到自己失智症的嚴重，開始害怕失去記憶的感覺。他情緒崩潰，甚至像一個小孩啞哭依偎看護，想念起自己的母親。這一幕老人和小孩的交替情緒都被安東尼 · 鶴健士表現得淋漓盡致。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五出生。”老人的名字和出生日期都和現實的安東尼 · 鶴健士相同，我們感嘆他五十多年的從影生涯，創造出了不少經典角色。而如今，八十四歲的他用尊業和高超的演技獲得了評委的好評，實至名歸地拿到他的第二次奧斯卡最佳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