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鳴一路狂奔

整理師友函札，乍見葦鳴在一九八八年、八九年兩封來信，以原稿紙書寫，字跡工整，如重逢舊友，當下興趣大增，擎燈細看。原來一通告訴我，資料收到了，新撰文章可暫不發表；另一通是報個喜訊，他榮獲一九八八年香港中文大學創作奬新詩組的優異獎。

重點是，三十多年前葦鳴已在信中說，“弟向以出身自澳門自稱”，“榮譽歸於澳門”。

類似的表述，大家是否很熟悉？在不久前的《葦鳴微信詩集》發佈會，他面對公眾也這樣說。在此書後記對歸屬澳門亦有具體介紹，態度數十年一貫。

言者有心，聽者動容。葦鳴長年在香港工作，澳門只是住地，但他始終沒有放棄任何一個服務本澳的機會。他的一本舊作名字就叫《黑色的沙與等待》。倒過來想，澳門是否辜負了他這份思以有所報效的深情？

葦鳴祖籍寧波，生於上海，就學澳門。他與饒選翁結不解緣，就在澳門東亞大學受教之時。四十年前他是“少年中的前輩”，四十年後他是“前輩中的少年”。近三十年鄭煒明專事舊學，為選堂先生整理文稿，視為終身事業；憤青葦鳴也沒有閒着，微信詩集就是物證。

子曰“六十而耳順”，但葦鳴聽不下巧言誑語，容不得魍魎高張。當瘴氛熾熱，他從不吝嗇祭出黃鐘大呂，態度夷然又堅決。

葦鳴的詩，是批判者的鯨音，是鬥士的號角。當年香港中大得獎作品詩題是〈關於此間的海和魚群新形勢的調查報告書撮要〉，“是一首諷刺港澳移民潮的詩”；十年合集，眸子則如燃點的火炬，遠觀近照。

他的火能燃燒多久？詩如其人好好火，只要他堅持寫作，終究要將一切破敗墮落燒個乾乾淨淨。

某日他在“朋友圈”不無感觸地說，我們都到人生的大直路了……忖度其意，要比胡適之的過河卒子論更進一步。不只拚命向前，而且要一路狂奔了。

陳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