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靈格狄與夏加爾

——關於如何書寫自由

今年二月，美國詩人勞倫斯 · 費靈格狄（Lawrence Ferlinghetti）去世，享年一百○一歲。上世紀五十年代，費靈格狄在美國三藩市創辦了著名的獨立書店城市之光（City Lights Bookstore）。他也是節奏的一代（Beat Generation）的堅定支持者。艾倫 · 金斯堡（Allen Ginsberg）的名作〈嚎叫〉便是“城市之冠口袋書系列”之其中一種。由於詩中有同性戀的內容，費靈格狄作為出版人還惹了官非，後來獲得平反，於是他獲美國文藝界視為言論自由的象徵性人物。

以下這首詩〈不要讓那匹馬〉（Don' t Let That Horse），便是他通過描寫著名畫家馬克 ·夏加爾（Marc Chagall）的畫〈叼着小提琴的馬〉，表達了他對自由的嚮往，而這種自由又不是單一的，而是多層次而複雜的。若配上夏加爾的畫以作觀照，這首詩並不難讀。夏加爾常常被看成上世紀超現實主義藝術之父，他的畫以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著稱，讓人一看難忘。這首詩給這幅畫又加上了一層想像，拙譯如下：

〈不要讓那匹馬〉

不要讓那匹馬

吃掉小提琴

夏加爾的媽媽喊道

但是他

依然故我

作畫

成名

繼續畫

〈叼着小提琴的馬〉

終於畫畢

他跳上去

揚長飛奔

揮舞着小提琴

然後彎下身把他送給

他遇到的第一個裸體者

沒有琴弦

牽絆

母親的喊聲似乎阻礙了他的想像力，夏加爾畫畢，跳進畫中，才獲得他想要的自由。最後兩句中的“no strings attached”，本是沒有牽絆之意，在此處亦指琴弦，譯文需兩者兼有，才能表達出自由的豐富——它既是思想層面的，也是創作層面的。

讀這首詩，讓我想起很多相同主題的詩作，太多的吶喊、太濫的感情，其書寫的自由都缺乏說服力。費靈格狄這首詩，四両撥千斤，既有跨越具象和抽象的瘋狂，又對自由作出深入的思考，使詩帶有一種新鮮的超現實主義哲思，“自由”出了創意。

宋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