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的基因

你有做過一些殘忍的事嗎？

小時候我家樓下有一個大花坪。天快要下雨時，大量蜻蜓會聚集在花坪附近低飛。如果有哪一隻飛到露台上時，我會趁機把牠抓起來，用繩子拴住蜻蜓細長的尾端，繩子的另一端則綁在露台的鐵欄上。蜻蜓不明所以，只顧前飛。看着牠飛，卻又不能再飛起來，回到欄杆上，這時我會伸出一隻手指，讓無助的牠落到上面——直至現在，我還能回憶起蜻蜓在指尖上移動匍匐的觸感，扎扎的、極特別。

長大一點點，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世界上有冷凍人的技術，把生物冷藏起來，未來解凍後說不定是可以活過來的。於是我捉來幾隻螞蟻放到冰箱裡，幾個小時後再取出來解凍。神奇的是，沒過幾分鐘，螞蟻真的復活了！蜷縮的身子慢慢打開，直至六隻腳能緩緩移動，觸角也漸漸恢復。可半晌後螞蟻卻像是瘋了一樣，不再懂得互碰觸角打招呼，自顧自失去節奏、無處安放。

小時候的我並沒有在意牠們無助的樣子，別說是同理心，我根本沒有要反省的念頭。麻木、事不關己，好奇心就是動機，完事後連猶豫也沒有，便殘害了那些生命。

人類的基因裡原本就存在“惡”吧？當人根本沒有意識要去檢視自己的作為，事件在心中便不必被判定對錯。無關是非、可能是最接近純粹的“惡”。但傷害了生命的人就會得報應嗎？世上真有因果嗎？如果沒有呢？如果牠們是命中註定要被我傷害而我不應得到任何惡報呢？

很多惡念着實在腦海裡存在過，甚至還存在着。人性很複雜，即使接受過高等教育，有時我還是會忍不住萌生一些殘忍的想法，但又拼了命地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好人。矛盾吧？我問自己成為“好人”為的又是什麼呢？可能也只是享受會被別人視為心地善良而自我陶醉罷了。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