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之外
以各種方式感受一切
從不同角度體驗一切
同時以各種可能的方式做同樣的自己
——費爾南多 · 佩索阿
“觀景房”——但是沒有人可以參觀巴普蒂斯特 · 哈比雄居住的房子。因為這個觀景房就是他的內心世界,它無可避免地與外界現實交織融匯,成為里爾克所說的“世界內部空間”(Weltinneraum)。往更深入、更內在去領悟世界。哈比雄周旋於許許多多的空間,潛入城市的地景內核並給它添加、補充、注入另一種地景。這一地景涉及其親密關係和個人回憶,為其帶來不同的光影、不同的色彩和新的維度。
我和巴普蒂斯特 · 哈比雄身處在巴黎聖敘爾比斯廣場,Café de la Mairie咖啡館的露台上。在
這個時空裡,我們談論他將在澳門展覽中展出的不同系列的作品。當下我們已處在時間的另一端,這就是馬塞爾 · 杜尚(Marcel Duchamp)所提出的“虛薄”(infra-thin)和作家喬治 · 佩雷克(Georges Perec)定義的“極凡”(infra-ordinary)之間。我們甚至彷彿跟佩雷克一起置身於一九七四年,他撰寫《窮盡巴黎某地的嘗試》(An Attempt at Exhausting a Place in Paris)時的那個廣場,那時他花上數小時去觀察究竟“無事之際發生何事”。一輛巴士經過,一個女人過馬路,遊客走出教堂……生活的真實痕跡。佩雷克把這一切寫下來,也許只是為了記錄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時間的流逝。在哈比雄作品中可以找到這種極凡概念,該概念實質上結合了上述兩個概念,並導致第三個概念的產生。
一九三○年左右,馬塞爾 · 杜尚已經在紙屑上記錄下一些範例和論據來尋求論證虛薄這一概念。因此,紙屑筆錄下“吸煙時,嘴吐出煙,煙散發出嘴的味道,藉由虛薄(嗅覺的虛薄),煙味和嘴味結合在一起”,並且寫道:“虛薄是可能的。幾支油彩就能造就修拉(Seurat)繪畫的可能性,正正具體‘解釋’了虛薄存在的可能。這一可能性,暗示着於虛薄中發生的從此到彼的轉換。”
在巴普蒂斯特 · 哈比雄的作品中,虛薄無處不在,在各種攝影技術的不斷反覆轉換中,並周旋於正負像之間。因此,日與夜以及黑、白與色彩間的對比不復存在。我們已離開了二元的世界。取而代之的這種新的虛薄產生了一種新形式的迷幻,一個催眠式視覺宇宙,彷彿這些被改動的程序和規程打開了通往另一視域的一扇門,它將揭示埋藏在真實底下的東西。此外,infra源自拉丁語inferus,意為“下方”。某些東西現正浮上表面,這些影像處於日、夜、上、下不同世界的虛薄點,所有一切都得現形,這就是我們所有人置身其間的客觀現實的表皮。
哈比雄,一位似乎將科學與魔術交融一起的藝術家。
以各種方式感受一切,從不同角度體驗一切,巴普蒂斯特 · 哈比雄體味費爾南多的詩句,重新構建現實,去揭示無數的可能性,並藉此發現世界的魔力。隨着虛擬世界和技術不斷滲透到現實中來,這魔力迷惑着我們。讓我們無需進入房間,而是跟隨藝術家進入他的虛界(Infra-world),它就在夢境之下……
陽台之外。
Yan Céh
(作者現居法國,是法國作家與藝術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