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變前夕的十九世紀

十九世紀看來似乎非常遙遠，大清帝國長辮子、身穿補服的官老爺，在今天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歷史痕跡，可是一八四二年簽署的《南京條約》，一直被炎黃子孫認爲是國耻。在西方，聯合王國的維多利亞女王在一八三七年登基，更在一八七六年成爲印度女王，是大英帝國自工業革命後國力最盛的時代，成爲名副其實的日不落帝國。維多利亞女王繼承了祖先傳統的政治聯姻政策，其中大女兒在一八五八年嫁給後來成爲德意志凱撒的威廉一世。所以德意志的末代皇帝威廉二世，是當時聯合王國國王佐治五世的表哥。而維多利亞女王的次女的女兒，在一八九四年嫁給了俄羅斯帝國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在一八四八年席捲歐洲大陸的革命浪潮中，一個叫馬克思的猶太裔德國革命青年在巴黎寫了《共産黨宣言》，翌年他被普羅士驅逐，來到倫敦一直寓居至去世。可能維多利亞女王怎麽也想不到，就是這本不起眼的小冊子，引發了俄羅斯的十月革命，推翻了羅曼諾夫王朝，而她的孫女正是當時的皇后。

在工業革命的推動下，英國變成了世界工廠，除極力擴張海上的勢力外，又重新回到了歐洲大陸的政治舞台。但遠在俄羅斯邊境的普魯士，也正在悄悄地崛起。一七○一年，普魯士公國晉升爲王國，之後不停擴展領土。到了十九世紀初的維也納會議，德意志聯邦替代了在拿破崙戰爭中消失的神聖羅馬帝國。此時普魯士的軍事實力，已足以和强大的奧匈帝國哈布斯堡王朝平起平坐了。一八六二年俾斯麥出任普魯士宰相，並在一八六六年的普奧戰爭中打敗奧軍，把奧匈帝國趕出德意志聯邦。四年後，普魯士在色當鎮會戰中俘虜親征的拿破崙二世，法蘭西第二帝國便由共和國接替，德意志帝國在巴黎近郊的凡爾賽宮宣佈成立。在十九世紀的最後三十年，也是科技大躍進的年代，德意志大地的産業革命如日中天，新科技企業如雨後春筍般大放異彩。德意志帝國的强勢崛起，在産業創新上，已超越了大英帝國。

德意志帝國國力不斷提升，向外擴張挑戰大英帝國的霸權，變得理所當然。一八八八年，威廉一世駕崩，繼任的腓特烈三世三個月後也病逝。早在一八五八年，腓特烈三世和大英帝國維多利亞長公主結婚，長子威廉二世繼承帝位。在一九○一年繼位的英王愛德華七世是威廉二世的親舅舅，一九一○年繼任英王的佐治五世是表弟。從任何角度來看，英國和德國都是一樣的帝國意識形態，而且還是近親。但在這個經歷了浪漫革命浪潮的十九世紀，新科技顛覆了社會，地緣政治格局醖釀着巨變。

哈佛大學政治學教授 Graham Allison 引用了公元前古希臘史學家修昔底德寫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中的啓示，把崛起中的德意志必然會挑戰大英帝國的霸權，走向難以避免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作爲“修昔底德陷阱”的一個歷史例證。滄海桑田，物換星移，誰會想到十九世紀迅速崛起的普魯士王國，已經從歷史舞台上消失，連曾經是它首都的 Königsberg ，也成爲俄羅斯飛地、不再是講德語的城市。今天回顧十九世紀的種種，真是談笑間帝國已灰飛煙滅。人生如夢，還是跟蘇軾懷古一尊還酹江月吧。

陳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