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歲華 其曰可讀

——寫在世界閱讀日之前

詩詞是什麼？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能夠用最美的文字表達我們共同的情感的，是詩人。

月亮，是詩人最喜歡的題材之一。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這是赤子之心。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這是思念之情。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都成玦。”——這是人生的無可奈何。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只是我們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面對同一輪明月，也會有不一樣的心情和感悟。而詩詞，不僅僅藏於我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更是藏於我們血液中的DNA，辨認出我們的生命軌跡。

二○二一年四月二十三日世界閱讀日，我推薦的書是一本將詩詞融入生命的故事——《掬水月在手》。這是由葉嘉瑩先生本人和她的朋友、學生共同講述的葉嘉瑩傳記。從出生地北京到台灣、後來遠赴加拿大，如今落戶於天津南開大學，輾轉多艱，九十多歲的葉嘉瑩一直在做着兩件事：寫詩詞和講詩詞。古典詩詞就是她的信仰。

《掬水月在手》這本書，是我們跟隨葉嘉瑩先生的人生，進入一個真誠、有情的世界。她告訴我們，真正值得一讀的好詩詞標準，是從生命中來。好詩詞讓我們讀到一個真誠且深刻的生命，在面對人生各種境況時的思考和感悟。這便是最美好的閱讀體驗，讀者和作者能夠彼此交融、碰撞，由彼至此的聯想形成了微妙的感應，卻能賦予作品生生不息的生命，這樣的閱讀也更具意義。由此便不難理解何以葉嘉瑩講李白，便彷彿化身為李白；講辛棄疾，讓聽者覺得辛棄疾迎面走來。講到“千里共嬋娟”，更可以再講十幾首詩詞，把嬋娟、月亮、玉兔全部集中到一起講，引人入勝。她形容自己的這種講課方式是“跑野馬”，這個本領來自於她的老師顧隨。她讀李商隱的詩，更常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那些美麗與哀愁的字句，是生命從不幸與苦難之中的昇華。

“做學生的時候老師喜歡，做老師的時候學生喜歡”——友朋輩和學生這樣評價葉嘉瑩。

葉嘉瑩自己卻說：“如果說女人是花，那麼我很早就凋零了……”

當年自己選擇的婚姻道路並未能帶給她幸福：“那時候他一個人在北平正貧困交加，我想別耽誤他了，就這樣吧……”這之於普通人，可能往後的歲月都會深陷在怨天尤人之中，但葉嘉瑩的講述哀而不傷。她經歷過生離和死別、遭受過困難，形容自己“一世多艱，存心如水”，友朋輩說是詩詞淨化了她的人生苦難，是詩詞拯救了她。我想，王國維所說“天以百凶成就一詞人”，是她的生命和所講述的詩詞已融為一體，這也是為何她能把詩詞裡最精微細膩的那點講述出來。

她獨創具東方美學特質的“弱德之美”之說，這是一種在困難和壓抑中的堅持、堅守、堅忍，並且相信美好，永遠與希望、尊嚴和高貴並行。葉嘉瑩先生美而不自知，見過她的人形容她“意暖而神寒”、“像古書中走下來一樣”。這正是詩詞的內在審美特質。在這個浮躁、浮誇、凡事都急功近利的快節奏的社會，我們越發需要沉靜嫻雅、正心斂容。踐行弱德之美者，是真正的強者，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身處塵世之中做自己要做的事，內心永遠保持一片清明——“入世已拚愁似海，逃禪不借隱為名”，少年時寫的詩，如今用在了南開大學迦陵學舍月亮門兩邊做對聯，葉嘉瑩覺得這兩句詩真正表達了她立身處世的理念。

她也是真正的愛國者。她說：“我的故鄉在中國，詩詞的根也在中國。”她的國，是中華傳統文化。而她相信，傳承不應只是學術圈子裡幾個人的事，而是整個民族普遍的文化傳承。在詩詞的世界裡，她實現了這份兼濟天下的宏願。

翻閱一本書，遊歷一個世界。閱讀，就是帶你去一個從未到達過的地方。願你我都能在閱讀中體驗遊歷世界的快樂，讀出精彩！

穆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