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過且過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十五，寫的是〈寒號蟲〉，而這蟲卻不是蟲。其文曰：“五臺山有鳥，名寒號蟲。四足，有肉翅，不能飛，其糞即五靈脂。當盛暑時，文彩絢爛，乃自鳴曰：‘鳳凰不如我。’比至深冬嚴寒之際，毛羽脫落，索然如鷇雛（幼鳥），遂自鳴曰：‘得過且過’。”

《輟耕錄》言之鑿鑿，想不是神話。那麼究竟此物是鳥還是蟲？根據“其糞即五靈脂”這句話去找答案，原來這怪物不是鳥，也不是蟲，是鼯鼠科屬(Trogopterus xanthipes Milne-Edwards)，而五靈脂則是五種鼯鼠科動物的乾燥糞便，中醫認為它可入藥，味甘，性溫。通利血脈，散瘀止痛。《輟耕錄》所載並非醫藥常識，純為“人之得失兩個樣”而發表議論。文章說：“嗟夫！世之人中無所守者，率不甘湛涪鄉里（不甘浮沉於鄉里之中），自必振拔自豪，求尺寸名，詫九族儕類，則便志滿意得，出肆入揚，以天下無復我加矣。及乎稍遇貶抑，遽若喪家之狗，垂首帖耳，搖尾乞憐，惟恐人不我恤，視寒號蟲何異哉，是可哀已。”

從寒號蟲深冬嚴寒之際自鳴之聲曰：“得過且過”，始知其語源來自《南村輟耕錄》，乃非鳥非蟲那怪物之鳴聲。而獸類世界也有類此的“創作”。就以馬與虎兩獸而言，一是馴獸，一是兇獸，兩獸合起來就是“馬虎”。則馬虎何嘗不是“得過且過”？

至於人，胡適有“差不多先生”。這位先生絕對不拘小節，甚至“大節”都可以“差不多”算了。這何嘗不是“得過且過”？常言道：“一釐二釐，使乜咁細微；一分二分，使乜咁認真；一寸二寸，錯咗先至算。”從釐而分而寸，從差不多至差得多，進而差很多。凡此種種的差距，倘欲簡而言之，一時無以名狀，思來想去，粵語有兩個詞彙，就是“求其”和“是但”，亦即“隨便”，可以相信此二詞亦差不多矣！

切記：“五靈脂”與“靈芝”，是“差得多”，不得馬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