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

“童年時光賦予我們每一個人的特權：盡情嬉戲，無憂無慮。”

這個世界上，充滿歌頌童年的詩句。它是什麼模樣，到底在哪裡？

坐在路環的紅樹林旁邊，許多大人在慢跑、在跳繩。我也曾經沉迷於此，但絕非此刻。此刻的律動，關注的部位是逐漸健壯的肚腩與削弱的肌肉，不再是遊戲。童年無憂無慮的原因，是因為嬉戲，當下的嬉戲，不為生存或健康。因為孩子跟我們太不一樣了，所以成人劃界，一分你我，也把往日的自己一併割除掉。

“不讓孩子奔跑，就是不讓他們活下去。”真的有為孩子設計而不能奔跑之域？我用這個方式，檢視成人對孩童的“教育”是否大費周章、耗盡資源，以愛為名……用這些方式剝奪孩子們已有的能力，然後不同程度去限制、禁止，放棄。是的，有的孩子等不到你為他“特意設計”，就被整個空間、被體制放棄。

在不同的教學現場，或是教養情境裡，我往往看到更多的地方，是各式各樣的懸崖，被成人預想好的、畫好的、從遙遠的地方搬運而來的險境。不能跑，禁止愛。也因此，成人的世界，方成文明的準則。不讓小孩活着，比起讓他們活成自己的樣子、比起好好活着，是多容易的事情。

盡情嬉戲的孩子多美麗，打破界限的小孩、因他人打破界限而驚哭的小孩，坐在欄杆旁為剛剛結交的友誼盡情大笑的小孩、趴在地上看毛蟲的小孩、在樹中躲藏隱身的小孩。頭上有一大群黑臉琵鷺飛過去，樹上有一群喜鵲在吵架。文明裡找到這種模樣？哭得無憂無慮？愛得無憂無慮？看見每一隻蟲鳥獸，也毫無憂慮？附註：“童年時光賦予我們每一個人的特權：盡情嬉戲，無憂無慮。”——薩拉馬戈（José Saramago)《世界上最大的花》。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