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學人的精神
白滌洲先生一九三○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國文系,早年投身國語推廣運動,任職國語籌備統一委員會,中國大辭典編纂處理部、《國語周刋》編輯部;一九三三年應聘北京大學研究院文史部。短暫的三十四歲人生,身後留下的著作有《關中方言調查報告》、《廣韻入聲今讀表》、《廣韻通檢》、《廣韻聲紐韻類之統計》、《集韻聲類考》、《北音入聲演變考》等,學術水準與價值,毋庸置疑。
一九三三年一月十日,白滌洲給他的好朋友、著名作家老舍寫過這樣一封信:“苓兒死去……咽氣恰與伊母下葬同時,使我不能不特別哀痛。在家裏我抱大莊,家母抱菊,三輩四人,情形極慘。現在我跑到西山,住在第三小學的最下一個院子,偌大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天極冷,風頂大,冰寒的月光佈滿了庭院,我隔着玻窗,凝望南山,回憶兩禮拜來的遭遇,止不住的眼淚流下來!”據老舍說,“兩禮拜來的遭遇”是指白滌洲先生的大兒子、夫人、兩個女兒、父親相繼死去。老舍說:白滌洲做到了別人所不能做到的事:就在死了五位骨肉至親以後,他竟然還能跑到西北去調查方音!(老舍〈哭白滌洲〉)
不得不承認,時代是有大小之別的。大時代的人所慮者久遠,所憂者深廣。有人對當今文化知識圈裏的精緻利己者深致不滿,疾言厲色加以譴責,其實他們有所不知,錯不在個人,時勢使然也。驗證的方法很簡單,拿疾言厲色者跟民國時代那些振臂高呼、奮筆疾書的先驅人物稍微比較一下,不難發現,也是望塵莫及,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他們的批評精緻利己主義,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三之三)
亞 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