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心比心

對於奉行家務工作必需自身擔當的一類人，幾年前實在無暇分身，太太終於請來一位緬甸女傭姐姐幫忙。她叫艾麗，還很年輕，之前只在新加坡打了兩年工，可惜薪水微薄而消費高昂無法積蓄，經同鄉介紹輾轉來到澳門。

記得是某天晚上，我和太太牽着狗去盧九公園附近的職介所帶回艾麗。我左右開弓拎上她僅有的家當——一個舊背囊和一個小拖篋，她怯生生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應答太太的每一個問題。我回首望去，內街昏黃的夜燈拉長四個身影，交疊在了一起。

家中提供力所能及的配備，艾麗有自己的房間、衣櫃、置物架、舊iPad、網絡，這也是我們認為應該營造的環境。她安定下來，表現馬馬虎虎，人倒老老實實，頗為親近家中小狗。

在各類家庭聚會上，一班女主往往數落家裡女傭的種種不是：做飯不好，洗衣不淨，清潔不佳，愛玩手機，馬虎偷懶，駁嘴駁舌，甚或小偷小摸……可謂“罄竹難書”。“聲討大會”此起彼伏，太太絕少附和，我亦頗不贊同。假若女傭真是如此不堪，又何必繼續僱用？也許這是女主的情感投射，宣洩自身心裡不滿，疑似在弱勢人群身上尋求優越感。

女傭離鄉別井，為着追求自身的幸福，擔負卑賤繁瑣的家務工作。將心比心，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僱主宜予人尊嚴，對女傭多一些寬容、理解和鼓勵。除去極少頑劣之人，相信多數女傭都會珍視。一些友人家中的女傭一做十多二十年，難道不是因此而令雙方心意相合？

我們支薪給女傭，明面上買回服務，實際賺得寶貴的時間。試想，下班以後，女傭將我們從大大小小的家務雜事中解救出來，無需清掃、拖地、買餸、煮飯、洗碗、洗衫、熨衫、執拾，代之以陪伴家人、教子作業、做運動、遛寵物、閱讀、休憩……這筆數，不難計。

二月初以來緬甸爆發軍事政變，因為艾麗的緣故，家中格外留心時局，晚上常常轉述各類報道，也詢問她與家人的聯絡情況。在中斷幾日通訊之後，天可憐見，她總算通過社交媒體聯繫上了父母和姊妹。

人生如臨鏡，笑哭皆由己。上層有上層的權鬥與奮爭，底層有底層的掙扎與努力。追求幸福的光芒，不單透射入僱主家中，更加映照在女傭身上。

雲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