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性的外賣泛濫
澳門以粵菜為大宗,居民對生鮮食材大多有非比尋常的執着——隔夜的東西會把肚子吃壞,海鮮一旦翻熱,就味如嚼蠟,不堪入口。“這隻蝦餃,翻熱後還能吃嗎?”只要有剩菜,又有人掏出打包盒,就會出現笑裡藏刀的勸阻局面。
當全球化下的各種fusion(混合)菜已到達讓人感到confusion(混亂)的地步,實際上已很難單純以一詞來定義一地的美味。如果說鮮味作為粵菜的靈魂,和打包基本上背道而馳,也不過是矯情的借口而已。朋友問我覺得台灣菜澳門菜如何,我也只能籠統地回答:“好吃啊,南方的味道。”
何謂“南方的味道”?正是就地取材,來者不拒,靈活變通。娘惹菜、台灣菜、澳門土生菜、美國南部菜式,都是燦爛繽紛的混雜之美。澳門菜有小蔥豆腐的低調精緻,冬瓜排骨湯的清心寡慾,白灼大蝦的生猛鮮活,海味乾貨的深邃馥郁,以及鹽酥九肚和非洲雞的冶味,怎能單純用一個“鮮”字概略?
可惜澳門的農業漁業早已式微,填海造陸如家常便飯,與土地的古老連結悉數斷裂,務農與自耕的想像,如今僅限於讓綠豆發芽的小學生家庭作業。相比之下,靠山吃山、終年討海的台灣人,多了一份對飲食的節制和對食材的尊重——把食物吃光是一種尊重,吃不完打包也是一種。
澳門作為聯合國“世界美食之都”的一員,面子相當風光,裡子卻慘不忍睹。從數字來看,澳門的廚餘問題相當嚴重。據《澳門環境狀況報告》資料顯示,澳門的城市固體廢物接收量,由二○一一年約二十二點九萬噸增至二○一九年約五十五萬噸,人均城市固體廢物棄置量遙遙領先新加坡、港台等鄰近地區,由每日約一點四四公斤增至二點二四公斤,當中百分之三十五點七來自廚餘等有機物。
口腹之慾一旦凌駕於一切,就是地球噩夢的開始。
(打包的哲學 · 七)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