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歟,人禍歟?
宋范成大《民病春疫作詩憫之》,詩云:“陰陽何者強作孽,天地豈其真不仁?”今天“民病”已非“春疫”,病毒經年擴散而不止,散播全球,說它是世紀瘟疫,絕不為過。說天地豈其真不仁?沒有理據,因為天地根本沒有仁與不仁之心。不過“陰陽作孽”則是事實。蓋陰陽者,地與天也。古代指宇宙間貫通物質和人事的兩大對立面謂之陰陽。說陰陽作孽,皆因宇宙間貫通“人事”,問題就在於此。與其說“陰陽作孽”,毋寧直接說“人作孽”。一切禍福災祥,完全是人為。
《管子》:“凡萬物陰陽兩生而參視。先王因其參而慎所入所出。”正如前面說“人作孽”,所以先王的一舉一動都非常謹慎。《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易》曰:“一陰一陽謂之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這就是所謂“兩生而參視。先王盡其性善而毗(影響)於陰陽,故而慎所入所出”。
《管》文說:“以卑為卑,卑不可得;以尊為尊,尊不可得。桀、舜是也。先王之所以最重也。”桀與舜是極端的兩種人。舜在下位,安於耕稼,以卑為卑,而四岳咸薦,則卑不可得矣。桀為天子,瑤臺瓊室,以尊為尊也,而南巢被放,則尊不可得矣。是知尊不足恃,卑不足賤,所重者善耳。得之必生,失之必死。顏昌嶢就是這樣對舜、桀兩人的評價。
《管》文從陰陽而談到尊卑。《易》中乾為天為高為陽;坤為地為低為陰。〈繫上〉說:“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所以俗語說的“天定”,似是唯心之論,實則教人安於本分。安分與進取又是兩碼事。《易》:“上九。亢龍。有悔。”就是不安分。乾卦的變化,由初爻開始,演進到九六爻是最高、最後、最末的一爻,象徵在高亢極點的龍,牠孤高在上,升到最亢,四顧茫然,既不能再上,又不能下降,因而憂鬱苦惱,悔悶不已。在物理而言,是物極必反,在人事言,是樂極生悲。故先王之所以最重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