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忍耐嗎？

老伴老伴，老來相伴！在傳統的中國文化當中，一起攜手共白首走完一生，是很多人追求的目標。也許年少的時候，夫妻倆還會互相打打鬧鬧，有過紛爭和七年之癢，可到老了，雙方的稜角也已經磨平，且坦然接受了對方的缺點，看着兒女們長大成人，剩餘的時光就是互相陪伴，相濡以沫了。

但是在韓國，很多老人卻不這樣想，準確的說，是很多韓國老奶奶們並不這樣想。人老了，兒女們也成家了，那就是時候離婚了！在韓國，近年來，這種結婚二十年以上的“黃昏離”比例迅速增加，而且提出離婚的，八成以上還是女方，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在韓國採訪過一些老人和媒體人士，首先，最主要誘因是韓國關於離婚法案的修改。目前很多離婚案中，法官都以女方在家裏全職二十年做家務，作為平分財產的判案依據。在此之前，法官一般都認為因為女性不用工作，沒有經濟來源，所以離婚判決中關於財產的分割都會偏向有工作的男性。現在法律變了，所以很多老年女性也就更有底氣去離婚了。

其次，因為韓國還是一個思想很保守的國家，老人們即使感情不和，也會因為要顧及子女們的面而不肯離婚，離異家庭的孩子在交友、結婚、找工作方面，都有諸多不利。所以，媽媽們忍着，等到兒女們成家的那一天，她們才安心地去離婚。

不過在我看來，真正的根源還是因為沒有了愛，因為在傳統的韓國家庭裏，女性的地位還是很低，男尊女卑的風氣依舊存在。作為女性來講，自己犧牲了職業和前途，變成家庭主婦，這樣的奉獻卻得不到丈夫的認同，而因為丈夫是唯一的家庭經濟來源，所以不得不忍辱負重，心中的積怨可想而知。這樣的大男人主義並不僅僅是中老年人才有，我當教授的第一年，就有一個男生上課時大聲宣佈：“我結婚後是絕對不會做飯的，從小，祖母和媽媽就告訴我，男孩子進廚房，小雞雞會掉下來。”

我採訪過的一位老奶奶就很淡然地告訴我，自從嫁給對方後，沒有一天快樂過。彷彿女人只要嫁了人，就成了下人，以後生活裏所有的雜務都應該是你的，你甚至不能向自己的父母訴苦。父母會說，你們現在比我們當年好多了，不用出去工作，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丈夫也不會體諒你，在他眼裏，自己在外面努力賺錢養家已經很辛苦了，回到家自然應該受到優待。

對於持續增加的黃昏離婚率，與媒體的擔憂相反，我想這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情。

老奶奶們在生活中拼命忍耐幾十年，積怨不滿委屈宛如地底的火山一樣，一旦遇到合適的時機，自然就爆發出來。她們選擇不湊合，要去尋找適合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種社會的進步。就像一位老奶奶在接受採訪時說的那樣：“雖然人生的黃金時光都過去了，但是在人生的最後時間裏，我也要享受一下做人、做女人的權益。”

王 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