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共耳語
B市的觀光塔有三百多米高,第六十一層是室外活動層,遊客可以在這裏體驗空中漫步的感覺。十月中旬,小城終於有了一點秋意,周莉正在二百多米的高空上繞塔踱步。雖然身上套着粗大的安全帶,但兩旁都沒有圍欄或扶手,她覺得很害怕,雙腿一直在發抖。
一
“周莉,別怕,我在你身後呢,向前看,慢慢行。”男人在她耳邊柔聲地說。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周莉慢慢來到一個可以坐下來拍照的打卡點。
“周莉,你看,我們的城市多美。”男人跟她耳語。
周莉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從高空鳥瞰這個城市。華燈初上的小城,看着很熟悉,卻又覺得陌生,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一隻比華燈閃亮的鑽石戒指遞到她面前:“周莉,嫁給我吧。我會好好保護你,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周莉在高空拍了一張左手戴着鑽戒的照片,然後發到朋友圈,文案是:第九十天,我們結婚了!
隨着最後一批遊客散去,工作人員開始進行下班前的架空安全系統檢查工作。
同事甲說:“你剛才帶的那個女生很漂亮啊!”
“嗯,是不錯,只可惜……”
“這就檢查完了?你別走啊……喂,可惜什麼呀?”
周莉坐在長椅上默默按着手機。她在編輯訊息,寫了很久、很長的一條分手訊息。拇指停在發送鍵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按下了,就結束了,她捨不得,可是她已經戴上另一個男人的求婚戒指,這個鍵她必需按。她吸了一口氣,將訊息發出了。
余笙:有些話應該當面說的,可是見到你,我會說不出口,畢竟是差不多三年的感情。你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你不想結婚,不想被家庭、被責任綁着,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只怪我自己太天真了,我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你,我以為總有一天你會願意安定下來,可惜到最後,我改變不了你,也沒有等到你……
訊息很長,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寫到“分手”兩個字,周莉是捨不得的。觀光塔下,西灣湖邊,她在回憶和余笙的那些年。
二
周莉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電訊公司的營業員,那年iPhone 4大行其道,所有人都爭相購買,彷彿只有這款手機才是手機,其他的什麼也不是。營業員不愁沒有生意,外人看來,這時機對周莉這種毫無銷售經驗的職場新人來說,是天掉下來的餡餅,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經過一個月的業務培訓,周莉被安排到北區門市工作。兩個月了,她沒有賣過一部手機,眼看其他同事都在做上台、續約、賣手機等等有佣金的生意,而自己卻一個人在查詢櫃檯解答客人的問題,做着沒有佣金的售後服務。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這是欺負新人嗎?她覺得不是味兒。
一隻指頭發黃的大手拍在雲石台上:“叫你經理出來!”大叔大聲呼喝。
濃烈的煙臭味噴在周莉臉上,她來不及閉氣,皺着眉頭說:“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
“幫我?你話到事嗎?”大叔瞪着周莉。
“經理在開會呢,”周莉見大叔手上拿着電話費單,便問:“是不是帳單有問題?”
“你公司騙我錢!”大叔大聲嚷着,恨不得所有人都聽見。
“你電話幾號?我給你查一下……”
“查查查,有什麼好查的,你退錢給我便是,你能退嗎?能話事嗎?你公司就是騙我錢來養你這種廢人……”大叔指着她來罵,語速飛快,中間夾雜一兩句問候周莉母親的髒話,而且愈說愈大聲,猶如在表演。
周莉可以忍受每個月只拿底薪,卻受不了這種侮辱,很多客人在看她,她覺得很尷尬,眼眶也漸漸變紅,她不懂得怎樣應付這種發瘋中的客人,只好努力地強忍着淚水。
“先生,你是要退款嗎?請問電話號碼是?”周莉身邊傳來一把溫柔的男聲。
“你是經理?”
“經理在開會,你先告訴我號碼,讓我看看是什麼問題好嗎?”
“這才是做生意,你業務能力不行!”大叔盯着周莉說。
“先生,請問是這筆八十元的收費有問題嗎?”
“冇錯!”
“這是欠費停線後的接駁費,”男同事特別強調“欠費”兩個字,“每年首次可以豁免的,可是,這號碼非先生你名下,麻煩你請機主來申請豁免,或者透過我們的服務熱線提出申請。”
“真麻煩,退款也要本人,號碼是我用的!”
“嗯,先生下次記得交電話費就不會這樣了。”男同事微笑着說。
“謝謝你。”大叔離開後,周莉說。
“不謝,你是新同事?以前沒見過你。”
“嗯,我剛過試用期。”
“第一份工吧?北區的客人一般都比較野蠻,不會跟你講道理,我是中區門市調來的,那邊知識分子比較多,但都不是善男信女,反正客人說什麼,你聽聽就好,左耳入右耳出,別放在心上。”
周莉在查詢櫃檯兩個月,從來沒有人主動過來幫忙,更不會有人來安慰她、開解她,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同事讓她感到安全和溫暖,初見的好感往往是心動的根源。
“我叫余笙,你呢?”
“周莉。”
三
“周莉,你喜歡聖誕節,我們婚禮定在二十六號好嗎?”男人又跟她耳語。
周莉笑得很甜,是默許了。
“還有兩個月,我們要開始籌備了,婚戒、禮服、酒席……還來得及嗎?”周莉有點擔心。
“嗯,沒有時間了,我們明天就去買婚戒。”
周莉笑得很開心,是待嫁的興奮、期待和緊張的心情,屬於自己的幸福終於來了,不再是遙不可及了。
飾櫃上放着一雙雙結婚戒指,店員滔滔不絕地介紹着:“婚戒的設計一般比較簡約,適合日常配戴,這幾對都是新款,設計大方得體……”見周莉面無表情、沒有回應,店員繼續熱情地說:“如果不知道選哪一款,可以拍照發給你先生看看。”
“你覺得哪對好看?”周莉問。
“左邊這對吧,我覺得你戴了一定很好看。”男人在周莉耳邊說。
“都好看,小姐你十指纖纖,戴哪款都好看。沒有關係的,你可以拍照問問你先生意見。”
“我要這對。”周莉指着最左邊。
見周莉突然爽快,店員接着問:“你知道你先生的戒圍嗎?我們的婚戒可以免費刻字的。”
“刻字?”
“嗯,可以刻你們的名字,或者一句句子,例如表白、求婚時說過的。”
“名字……表白……”周莉眉頭緊皺,一臉迷惘。
最後店員在收據的備註欄寫了:
我的餘生
自在如風
四
即使蘋果四號熱賣,但周莉並沒有分到一杯羹,每天上班就是挨罵,她思前想後,最終決定辭職。對於人生第一份工作,她沒有任何留戀,除了余笙。辭職了,就不能天天見面,余笙會想自己嗎?會和自己一樣捨不得嗎?周莉每天都在想着這些問題。
今天是周莉在B市電訊工作的最後一天,也許上天也覺得她可憐,整天都在下雨。下雨了,客人自然比往常少,她想着能把握最後機會和余笙多說兩句話,誰知他今天被經理安排到繳費處工作。
“你看那傻女,多失落。”張叔透過繳費處的玻璃看着在櫃檯前發呆的周莉:“別人能離開這間無良電訊都是興高采烈的,惟獨是她,多捨不得。”
“我也覺得奇怪,自從說了辭職就開始悶悶不樂,不是已經找到新工作嗎?真不知道她愁什麼。”余笙說。
“余仔,不是吧,你真不知道?”張叔難以置信。
“我為什麼會知道?”
“那傻女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整個門市的人都察覺了,你說你不知道?你真遲鈍啊!”
“張叔你……你別亂說。”
“我可以不亂說,只怕那傻女在亂想,喜歡不喜歡都是一句話,你若不喜歡,就早早跟人說清楚,別耽誤人家。”
“周莉,下星期就是聖誕節……你……有人……約你嗎?”自從知道周莉喜歡自己,余笙跟她獨處時就莫名地覺得尷尬。
“沒有啊。”余笙是想約自己嗎?周莉暗自歡喜。
聖誕燈飾點亮了西灣湖畔,余笙和周莉坐在長椅上,良久沒有人說話,最後余笙問:“新工作是……做什麼的?什麼時候上班?”
“是工程公司的文員,一月二日上班。”
“嗯。”
“余笙,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歡你?”
“嗯……啊?你……怎發現的。”
“嘻,你以前跟我說話不會口吃,我們什麼也能聊,不似現在這樣。”
“啊……這麼明顯。”
“你不喜歡我,對吧?沒關係的……”
“不是!”余笙打斷她,說:“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習慣了一個人,我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怕自己未必是個合格的男朋友……”
“不會,我喜歡你,你就不會不合格。你要自由,我不會管束你,我也不喜歡管着別人。”
“你真的……不介意?”
“我的余笙永遠自在如風。”周莉摟着余笙的脖子,靠在他懷中說。
余笙也回抱着她。
二○一一年的聖誕節,是周莉有生以來過得最甜蜜的一個節日。她愛的人喜歡自己,她愛的人在抱着自己。
但願時間從此停留,停留在這個美好的時刻。
五
一轉眼又過了大半年,施思工程公司的職員都是年輕人,有幾個更和周莉同齡,她們每天說說美容時裝韓劇,相當融洽。
一天,七八個同事在辦公室的一角圍了一個小圈,興高采烈地討論着,周莉剛回來就被人拉入圈:“周莉回來了,快炸她吧。”
人事部的加瑩遞來一張囍帖:“我結婚了,下個月三號,放工後大家一起來啊。”
“你結婚了?恭喜你!祝你幸福!”周莉由衷地說。
周莉第一次出席同齡人的婚宴,場內放眼望去都是紫色的繡球花,溫馨又浪漫。水晶燈漫漫暗下來,銀幕上開始播映着新郎新娘的相片,小時候的、中學時期的,原來他們是大學同學,由那時開始相知相戀,點點滴滴都是甜蜜的回憶。
同行共創造時勢運氣
相識一天算起
我敢擔起各樣危機
有背後人是你
……
同行共領會人世道理
假使一天不再飛
到公園中散步年紀
有結伴人是你
背景音樂不知何時轉成張學友的《有個人》,周莉瞬間感動得熱淚盈眶,她很想現在就跟余笙結婚,很想正在進場的新娘就是自己,可是她知道,余笙不想結婚。
之後幾個月,陸陸續續有朋友、同事傳來喜訊,他們有的是結束愛情長跑、有的是破鏡重圓、有的是奉子成婚,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來到幸福的大門口,周莉最初是誠心祝福的,漸漸地,她開始耿耿於懷:“二○一三年怎麼了,非得要在這年集體結婚嗎?”
“用普通話唸是愛你一生,多浪漫啊,想在一月四日註冊,還要提早一年預約呢。”同事不知道周莉介懷,殘忍地告訴她真相。
愛你一生。余笙,你愛我嗎?還是,更愛自由?周莉叫自己不要多想,卻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去想。她知道余笙不想結婚,她不敢主動提出,卻忍不住悄悄暗示,她怕被拒絕,更怕余笙不再喜歡自己。
年終的某天,辦公室那個角落又圍了一圈人:“周莉,快來吃蛋糕啊。”加瑩說。
“多謝。”
“周莉,你不問她為什麼請吃蛋糕?”同事笑說。
“啊?”
“我懷孕了,剛在醫院度了頸皮,路過餅店便買個蛋糕給你們。”加瑩輕撫着小腹,一臉幸福。
“恭喜你。”那聲“恭喜”言不由衷。
“什麼時候輪到你呀?”同事拿了蛋糕各自歸位享用,加瑩拉着周莉問。
“不知道,他應該不打算結婚。”周莉已經不只一次回答這個問題,從第一次回答時被人看穿恨嫁,到後來看似雲淡風輕地說出這句對白,她極力掩飾着,極力說服自己:只是一紙婚書,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什麼?你想就這樣無名無份地跟他一輩子?”
小時候寫作文〈我的志願〉,周莉沒有出息地想當家庭主婦,相夫教子,她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更想結婚、更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見周莉沒有回答,加瑩接着說:“他不想結婚,你就迫他一下,有些男人很被動,或者參考一下蘇則師——奉子成婚,有了孩子就有責任,男人才會定性。 ”
此後,周莉漸漸變得沉默寡言。同事間的話題不是家庭就是子女,聊着自己最嚮往的生活卻搭不上話,又因為妒忌,閑聊都被她聽成炫耀,每天上班低頭不見抬頭見,對她來說是種無形的折磨。
這時,余笙已經進了一家中資公司工作,老闆很器重他,經常派他到內地公幹、交流學習。在周莉瘋狂想結婚的時候,余笙能陪她的時間變得愈來愈少,使得她胡思亂想的機會愈來愈多。
周莉生日那天,余笙不在B市,他訂了一束紅色鬱金香送到她公司,接待處的同事說:“周莉,你男朋友對你真好,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呀?”
“他經常不在B市,過兩年吧,不急。”
周莉又一次掩飾着她那顆恨嫁的心,用一個又一個口不對心的謊話包裹起來,埋藏在內心深處。
六
“余笙你給我說清楚,你們到底在搞什麼!”余笙還未睡醒,沒有看來電顯示便接了電話,對方在電話內大發雷霆,震得他半邊頭顱在痛。
聽出對方是周莉的母親,余笙瞬間驚醒,她仍然在罵罵咧咧:“你們婚期定了沒有?我朋友說看到周莉一個人去逛婚紗店,呆在櫥窗前自言自語,叫她也不答理……你很忙嗎?怎麼不陪她看,你是不是欺負她一個人在B市!”
“我哪敢欺負她啊。伯母,你有聯絡過周莉嗎?她沒有跟你說?”
“她最近經常不接我電話,接了也問非所答,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親戚朋友都在問,要不我們先買機票回來。”
“先別買!伯母,我現在就約周莉出來,我們先溝通一下。”
余笙在上海公幹三個月,回來的時候收到周莉的分手短訊。算一下已經有四個多月沒有見到周莉,看着眼前疏於自理的她,明顯是另一個人。
“周莉,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
周莉怔怔地看着余笙,沒有說話。
“你未婚夫呢?不是說叫他一起來嗎?你們的婚期定在什麼時候呀?你媽媽今天給我打電話了,你沒有跟她說嗎?她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對余笙一連串的提問,周莉依然沒有回應。
“周莉,你未婚夫呢?”
“他……在啊……一直在啊……在說話……在我耳邊……”周莉笑了,笑得余笙一身雞皮疙瘩。
“你說什麼?別嚇我!”
“你聽……”
周莉明顯是不正常的,究竟發生什麼了?余笙不知所措,最後撥了好友豆子的電話,商量之後便帶着周莉一起到B市醫院看精神科。
“妄想、幻聽、感官異常、言行錯亂,是思覺失調。”經過檢查和評估,醫生肯定地說。
聽着醫生說出周莉的症狀,余笙心疼了。
“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突然有精神病?能治癒嗎?”余笙無法接受。
醫生耐心地給他們解釋什麼是思覺失調,它的病徵及治療方法。周莉算是病發早期,只要配合服藥和接受心理治療是有條件康復的。
雖然說是有藥可治,但余笙仍然介懷周莉生病的原因。醫生說思覺失調可能是家族遺傳,也可能是生活中的各種精神壓力造成。這段日子,周莉遇到什麼傷心的事?她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壓力,使得她最終崩潰而病發呢?余笙唯一想到的只有自己,不願意結婚的自己。
七
“你打算怎麼辦?”周莉服藥後在房間休息,豆子在客廳問余笙。
“就讓她在這裏住,她要按時服藥,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讓她住在你家?你確定?”
“不然呢?又沒有人照顧她……”
“人可以請啊大哥,”豆子打斷余笙:“她跟你分手了,你們沒有關係了,她要長期服藥、長期要人照顧,明顯是個重擔,你非要背上身嗎?”
“她出現幻覺才會跟我提分手,而且我現在告訴你,我們復合了!”
“哥啊,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其實對她很殘忍。她病了,你照顧她,之後呢,你會娶她嗎?”
余笙思量片刻,說:“會。”
撫心自問,剛收到分手短訊的時候,余笙確實沒有失戀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充其量只是不習慣,不習慣一個人吃飯,不習慣沒有按時收到噓寒問暖的訊息。後來他去了土樓幾天,回來之後那些不習慣理應變成習慣了,可是為什麼自己會悶悶不樂呢,難受的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最後他終於醒悟,這種愈演愈烈的、隱隱作痛的感受就是思念,他想周莉了。可是,周莉已經找到她的幸福,他再難過也不忍心去破壞。
“娶她?你能確定你是愛她嗎?不是一時衝昏頭腦,不是因為自責、內疚、同情?你若是愛她,你為什麼不早早跟她結婚,為什麼偏要弄到現在這樣!”
“余笙。”他們激動地說着,沒有留意周莉是什麼時候走到客廳。她聽到余笙說“會”嗎?還是只聽到豆子說自責、內疚和同情呢?
“你起床為什麼不穿外套,着涼了怎麼辦。”余笙把披肩搭在周莉身上,拉着她在梳化坐下:“不睡了?餓嗎?想吃什麼我給你弄。”
“我結婚了……跟他……”
“我不准!”
“他說了,他說了……”
“他說什麼,說什麼我也不准!”余笙緊緊地抱着周莉,哽咽地說:“他在嗎?我現在就跟他說,說周莉是余笙的,只會嫁給余笙,他說什麼也沒有用,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我答應了,怎麼辦?我答應了。”
“別怕,我幫你趕走他,他來一次我趕一次,就像我們初次見面,我幫你趕走那個野蠻大叔一樣。”余笙在她耳邊溫柔地說。
八
結婚五周年稱為木婚,意思是已經像木頭一樣堅固了。這天,余笙夫婦沒有特別慶祝,只是帶着女兒和女兒最喜歡的豆子叔叔一起去離島海灘。
周莉在樹蔭下烤着食物,偶然抬頭看到余笙陪着女兒在堆沙堡,女兒不知望見什麼,拉着余笙一起看。他們赤腳踩着細沙,迎着清爽宜人的秋風在海灘上哈哈大笑,余笙笑起來比女兒還要天真,看出他是逍遙自在的,就如風。
“豆子,雞翼燒好了,叫他們過來吧。”
“余笙,雞翼燒好了,你兩父女快過來吃。”豆子在燒烤區大聲嚷着。
江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