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審美VS當代意識形態

——評新舊《蝴蝶夢》

一九四○年，由希治閣執導的黑白懸疑電影《蝴蝶夢》在美國上映。時隔八十年後，《蝴蝶夢》被翻拍，對於經典之作被翻拍，相信一眾影迷都會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新舊兩者少不免會拿來作比較，譬如在氛圍營造上，前者以懸疑為主調，後者側重浪漫。而在兩者的差異當中，筆者最感興趣的是人物塑造的部分。

在新版《蝴蝶夢》裡，角色的情緒轉折有了較多細節，情感有更多的過渡。當中女主角的人物性格尤為立體，對於女主角從起初身份低微到後來如何適應“貴婦”生活，其間的心理變化更加豐富。且相較於舊版一味的膽小柔弱，對男主角有強烈的依附，新版則是柔中帶剛，更增添了獨立和冒險的精神，亦有從怯懦到堅強的變化。

細心的觀眾或者會發現，這位女主角是沒有名字的，她一開始是社會位階低的女孩，是富婆的跟班，之後是富豪的情人，是某人的太太——Mrs. de Winter。而且這個Mrs. de Winter的身份，還是原本屬於別人的。

正如歷史長河裡的女性，留下的往往只有代表父系血脈的姓，以及作為皇帝妃嬪的封號，代表着她自己的名，不見了，缺失了。

舊版《蝴蝶夢》聚焦在灰姑娘遇上王子之後不那麼幸福的故事，至於灰姑娘在遇上王子之前是誰，不是那麼重要。新版的女主角同樣是灰姑娘，她也會遇見王子，但在那之前，她有自己的“事情”，原來她當富婆跟班是為了隨之到處旅行見識世界，原來她會在偷閒時一邊畫畫一邊學習當地語言。

成為Mrs. de Winter之後，灰姑娘活得如同驚弓之鳥，因為怕自己不稱職，比不上所有人心目中美好的Rebecca——“前任”Mrs. de Winter。這位Rebecca從未現身，卻如影隨形，如同加諸在女性身上名為“好妻子”、“好母親”的枷鎖，揮之不去。

以往王子遇到怪獸時，灰姑娘只需袖手旁觀。今天的灰姑娘，相信自己和王子是平等的，同伴有難，她選擇共同作戰。

重現經典作品不容易，忌換湯不換藥又忌面目全非，需在重新塑造與取其精華之間博弈。老實說，新版《蝴蝶夢》絕不能稱為上乘之作，還與popcorn movie走得有點近，但筆者欣賞的是，創作者願意為舊時審美加上adaptor，使其更適用於當代意識形態。

楊 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