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中最好的學校

和朋友聊着上一次聚會讀的《默默》，童年讀過的兒童文學作品陸續噴到眼前。她問你童年哪來這些書，我想着起點到底在哪裡。是爸爸媽媽說“今晚你可以選一個故事”，然後為了這句話，我們在重慶南路書店街上一直一直走只是為了從每個書架找到它。還是……那一個在小學圖書館閒晃的夏天……

小孩太多，家裡太窮，於是孩子們的生活，被大量的故事書佔滿，書是可以一直讀一直讀、交換留給下個孩子的事物呢。因為沒錢上什麼安親班，我跟妹妹們在日間“被扔進”表姑姑任教的小學圖書館待一整天。《保母包萍》、《說不完的故事》、《默默》……一本一本啃光光。有故事的生活是確定的、踏實的、實在的，就像是當被虛無吃掉的邊界靠近時，有一艘船駛來，將小孩載到土地中央。能夠在土地上駕駛的船，有着由孩子自己掌控方向的舵，故事，就是吹動船帆的風。

後來，在一個城市的街區，看

到“小小自由圖書館”的書籍交換角，自由，就是所有故事開始的起點。

當我們提及“理想的學校”、“夢想中的學校”、“最好的學校”，是要測量目前由各種標準化去建設的校園，到底還剩下多少自由空間，讓這些故事萌生，提供這些故事滋養。即使自由閱讀的空間很小（被沒收書的時刻也有、被禁讀的書也不少），種籽依然用力在縫隙長出生命自己的樣貌。

三十年前在北方讀着《西遊記》小人書的M，三十年前在江南讀着《大盜賊》的L，四十年前，在歐陸盡頭讀着《長襪皮皮》的V……如果今日的世界運作，是由這些未曾忘記往日故事的“孩子們”來決定，它會是什麼模樣呢？當我看着你，看到的不是中年的你，而是一個小孩子，在我面前手舞足蹈，陳述世界的模樣……

（“夢想中最好的學校” · 一）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