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受罰的是我們?
——談《無聲》
九年前的韓片《無聲吶喊》,敘述聾啞少女被性侵的故事,賺人熱淚。九年後的台灣片《無聲》,以相近的真事劇情,編出不同層次的主題,強烈表達失效的社會制度、特殊人士的孤寂無助。
影片一開始已顯出力度。聽障少年張誠狂追毆打偷竊錢包的老翁,警員只看到毆打,呼喝停止,並準備作出逮捕。張誠無法用口講出原因,好在手語老師前來協助,並用妙計解決警員的追究,但真相並未講出,張誠亦受到委屈。溝通、誤會、歧視、真相,在這前奏中率先表現出來,往後的劇情更是緊緊圍繞此信息。
劇情主要描寫張誠進入聽障學校後,發現好友貝貝經常被男同學性侵,在揭發與不揭發下產生內心矛盾。影片結構看似簡單,但層次設計不簡單,條理分明且漸漸提升,先讓觀眾從張誠眼光看聽障學校的性侵案件,讓人感到憤怒。但當貝貝傾吐出願意被性侵而不舉報的原因,在於“除了這件事,他們對我都很好,願意同我玩”,可見,寂寞的痛苦竟然比性侵的屈辱更甚。這是最徹底的內心傾訴,也是對社會的狠狠控訴。若果正常人能與特殊人真正共融,性侵便不會出現,“共融”這詞根本是騙人。
事件再探究下去,施害者原來也是被害者,因為曾遭到性侵,人性與價值觀被扭曲,犯案者卻是校內導師。結果,所有聽障學生都是受害者,一如片初前奏,受害者無法被理解,一直受到委屈。
後段,層次更升到學校高層與校外社會。校長簡化處理案件,口說裝設閉路電視補救,卻無人理會性侵片段,是諷刺一筆。更大諷刺是校長不懂手語,無法與學生溝通,這與前奏作出呼應。導師竟在多年後再度犯案,過程中導演將施害者樣貌模糊,明顯寓為“無形之手”,受害者無法避開。影片將成年人、家長、學校、社會制度等通通處理成無能、無用、無效。受害者不離校,繼續被性侵,但若離校,等同回家被困,家人無法照理,社會亦無支援,說明了整個社會制度無法妥善處理。
導演將鏡頭一直跟着學生們,仿如學生困獸鬥。其餘的成人的畫面只是匆匆而過,無法或不願處理,原因是多樣,甚至涉及背後靠山的力量,折射成年人根本幫不了聽障學生,更遑論“共融”。
導演對細節處理得細心有力,張誠多次被手推車、汽車撞倒,意味着無法融入社會;被頒獎狀的學生卻作出性侵,對比出虛偽的現實;一句“為何受罰的是我們”,更是對成年人的指控,入肉入骨;臨尾一幕,受過性侵的同學企圖作出性侵,明示出問題並未解決,人性依然被扭曲,性侵依然繼續。導演對整體亦處理得小心,沒有暴露場面,也不刻意加入噱頭,所有諷刺、控訴力量埋藏在細節中,戲味、劇力、悲劇感、控訴力便漸漸散發,技巧便不落俗套了。
小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