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城市建設裡從沒提到的東西

“快點快點！”你一天聽到多少句，說過多少次？在心中說？還是用口說？你會不會在巴士停下之前，衝向巴士？下車後，你會否等它駛遠，再展開自己的步程？有隻狗走向你，你對牠笑，或者，視若無睹？貓在高牆上窺視，你會不會喵牠幾聲？你避開路人的眼睛，他們每一道眼神都叫銳利。電梯開門，關門。地鐵門要關了。消防測試消防測試。下車請按鈴。節慶，在生活行程中被排得滿滿的，肅穆的儀式被遺忘，你忘了去探望死去已久的先人，即使親人尚在人間，他們也不在你的行程裡。

麥克安迪的兒童文學作品《默默》，講到時間精密管理與節約之下，人類身體受到的制約：“各種叫人感到快樂的民俗活動，甚至嚴肅的祭典都無法舉行。幻想以及做美夢，簡直等於犯罪。不過，最叫他們感到難耐的是寂靜。因為他們心裡非常明白，自己的生活已經完全變了調，以致一旦靜下來就會感到坐立不安。”如果有人掉在這個制約之外，就會被視為失常：對小狗笑對鸚鵡說話關心身體不方便的朋友，或是把小孩帶在族人身邊放任他們在街上玩（而不是送到各大教育托育中心）。那是一九七三年的故事，像是一個預言，預示人類現代文明的進程，開始在戰後走向荒謬。小時候讀起來覺得跟我們好像的內容，現在我們這代人，赴湯蹈火去實踐。把這樣的世界，稱之為穩定生活，時刻小心，維護着這些，小小的穩定。

城市建設裡從沒提到的東西，叫做時間，我們若要觀看自己的生活如何，就先要觀察身體置身在什麼樣的城市裡頭。在海港城市的身體，會是一根燈柱，或燈塔，看遍離聚。娛樂城市的身體，便是活在沒有日夜的時空，身處《奧德賽》的蓮花之島，怎麼可能不娛樂至死。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