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蘇東坡司空圖一辯
東坡少有入世之志,其策論雄健慷慨,既長,敢與王安石新法相抗,司職杭城,則浚湖築堤,造福後世。其後半生顛頓坎廩,一貶再貶,仍未失其生命意志,而以山水田園詩書佛禪自遣,藝業不墮而靈明不隳。執銅琵琶,唱大江東去,其豪放佳制明滄桑,知興亡,境界闊大,固雄烈也。若以心頹論藝,則加繆如何?《荒原》如何?《城堡》如何?若以育兒論藝,則勞倫斯可讀乎?《罪與罰》可讀乎?《紅樓夢》可讀乎?觀乎自媒體眾聲喧嘩,其非常可怪之論非僅苛責於人,直是厚誣於人,可發一歎。
陳尚君、汪湧豪《司空圖〈二十四詩品〉辨偽》一文,提出《二十四詩品》非司空圖所作。復旦大學王雲熙教授認為其中有兩條證據特別有力。一條是指出蘇軾在《書黃子恩詩集後》沒有提及《二十四詩品》,而只提及司空圖“得於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韻”。
另一條證據,是引用了明代許學夷《詩源辯體》中的一則評論。《詩源辯體》該則有曰:“《
詩家一指》,出於元人。中有十科、四則、二十四品。……二十四品,以典雅歸揭曼碩,絢麗歸趙松雪,洗煉、清奇歸范德機,其卑淺不足言矣。”
細究陳、汪二先生的兩條鐵證,我以為仍有可議,二十四韻指二十四則韻語也可通,二十四詩品卑淺云云,可能是指以二十四詩品的套路去套元代詩人而流於卑淺。
蘇東坡未直接提及某部作品,不等於沒有某部作品。宋以前的文學理論經典是否存在,總不能都以蘇東坡有沒有提到過作為依據。
以二十四品語言之典雅俊逸,稍有文學修為者皆不可能斥之為卑淺。二十四韻與二十四詩品也可能同時存在,因為有了二十四詩品的理論建構,所以才有二十四韻的創作歸類。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