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投路上 青葱之旅
——專訪澳門導演黃婷婷
由十四年前開始的“澳門影像新勢力”支持本地導演拍攝劇情短片、長片、紀錄片、動畫片等;曾舉辦過的“極拍48小時”影像創作比賽;每年的“SHORTS國際短片比賽”;到二○一三年的第一屆“電影長片製作支援計劃”的四部本土電影,來到今年已是第四屆……在澳門政府大力扶持與民間組織的推動下,近年澳門電影作品陸續推出,港台地區、大灣區乃至國際性的大大小小影展及創投會不乏澳門電影的參與。而澳門影視作品發展多年,題材品類繁多,亦偶有佳作,有反映回歸前後對身份認同進行探討的《奧戈》、《骨妹》,有懸疑的《心亂疑城》、《迷局伏香》,青春勵志的《那一年我十七》、《熱唱吧》,魔幻寫實的《過雲雨》,以及二○一五年曾入圍台灣金馬影展的短片《撞牆》。最近又傳來好消息,澳門導演黃婷婷憑藉電影項目《幸運閣》在第十一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二○一九年度表彰大會上,以第五屆青葱計劃五強學員導演身份,獲得國家電影局頒發一百萬元人民幣的啓動扶持金。本期特邀澳門導演黃婷婷分享參與青葱計劃的心路歷程,在電影創投的路上或能提供更多參考。
創投路上 青葱之旅
黃婷婷除了是首位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的澳門人,也是首位勇闖青葱計劃五強的澳門導演。這次參與青葱計劃的作品《幸運閣》,是婷婷當年入讀大學時就想拍的原創劇本,是關於婷婷與嫲嫲的故事。
參與青葱計劃的過程中,婷婷共飛赴北京三次,今屆整整九個月的計劃在疫情全面封關前才完成。婷婷坦言一開始參加青葱計劃是恐懼的:“會自我懷疑。畢業到現在,自己的劇本到底夠不夠好呢?又會擔心這種眞情實感的題材會好小衆。”果然,一位本身是製片人的導師就直言:這類題材眞的沒有市場。如冷水澆頭,但婷婷覺得這樣反而很好:“需要的正是交流,並認知自己的項目,雖然打擊自信心,但更有Passion想表達清楚故事中想表達的情感,會思考還有甚麼部分是他們還未感受到的呢?記下所有建議,再回來跟編劇討論,整個過程有打擊、有鼓勵、有啓發,剛剛好,不是幼稚園式教學,而是站在市場上眞的面對觀衆的位置上,只要克服恐懼就會變成最眞誠的溝通。”婷婷豁達笑言:“早就被吿知親情題材在正規電影行業上是無市場的,就不會發白日夢。”衝破了自我懷疑與恐懼後,婷婷在往後的參與過程中有很大得着。當中《少年的你》的監製許月珍導師上的兩堂課令她獲益良多:“她相對理解港澳台的狀況、澳門創作環境及製作問題,不會把建議強加於作品上,同時又會提合適的意見,更着重在故事內容及劇本本身。例如表達‘澳門的改變’不一定直接地表達,她建議可以透過一個配角角色去展現澳門的特色。”而後來的導師之一趙薇則以“你有甚麼問題想要問我?”的方式展開,疫情期間,她身處香港,二人只能通過視訊進行交流。每次導師們提了意見後,婷婷都會想馬上修改一稿給他們看。反覆推倒重來,劇本在疫情前已完成了第七稿。
黃婷婷的另一電影項目《真心英雄》在二○一七年粵港澳電影創作投資交流會上,於二十六個電影項目之中奪得“最佳電影項目”大奬。而《幸運閣》,此前就曾赴香港參與“二○一九粵港澳大灣區電影創作投資交流會”。婷婷亦有嘗試把項目投到其他地方:“外地如歐美的創投會,以一個月或一個星期的訓練輔導你完成劇本,教你如何創投,世界各地都有好多這類創投會。我的另一個劇本就參加過意大利的創投會。而青葱計劃最大的優勢是每一階段都邀請了專業的導師。”婷婷指一般“櫃底的劇本”想要找到資方去看可能都需要透過不同渠道,而透過這次青葱計劃的創投會,共有十七家公司對《幸運閣》劇本有興趣,他們簽過保密協議後拿到劇本,再紛紛作出反饋,給了一些建議,令她由劇本開始就可以更扎實,她希望集思廣益後能把劇本錘煉得更好。早前已憑同一項目獲得“電影長片支援計劃”二百萬元資助,加上青葱計劃的扶持金,黃婷婷有信心在電影的資金籌措方面可以基本到位。婷婷歷年來在不同劇組中擔任不同崗位的工作,累積了經驗亦攢積到一些人脈:“大概是因爲每次工作都盡心去做,認識了一年開四部戲的電影公司大老闆,他們對項目甚感興趣。而那邊會有一些荷里活的編劇,會先把劇本翻譯好,再去敲門。”
一路過關斬將,闖關的路上並不順遂,婷婷回想青葱計劃十五入十強時在會見完導師回程的路上就哭了,當時導師總壓着她的情感表達。“他們相對地是評核而不是指導,講的都是眞話,要我面對現實。這是過程中很深刻的部分。回程的路上心想:應該這次就止步了吧。”這樣一步一腳印,能走到最後實屬不易。
看你離開 等你回來
“看你離開,等你回來”是青葱計劃其中一個編劇導師送給《幸運閣》的八個字,後來婷婷發現好多人記住的就是這八個字。“無論是否拿到這一百萬的奬金,這些過程比其他任何東西都珍貴。無名小卒可以見到這些有份量的導師,他們願意分享寶貴經驗,是難得的經歷。”
“電影最特別的是情感如果找對了,所有事情都會好順。嫲嫲每天坐在幸運閣很少出門,做得最多的就是‘看你離開、等你回來’這份愛。”婷婷在創作的過程中,越來越體會得到這份情感在很多上一輩的人身上,而且不單只親人。現年七十八歲的謝飛是第一個把中國電影帶去國外影展的電影人,曾在柏林得奬的他是黃婷婷在“北影”的老師。“我當年拍攝畢業作品時,謝飛老師還特意飛來澳門,當時在路環、高士德的住宅裏拍攝,拍攝現場大家就好像一個大家庭。他看着我畢業離開,青葱計劃頒奬時他也坐在台下,好像我又回來了。”
講好澳門故事 留下痕迹
黃婷婷○五年在北京讀書時還是拍菲林電影的年代,行內人員也比較混雜,除了主創比較專業,底下的工作人員還是師徒制,更曾有被欺負的經歷:“當他們不知道你的崗位與職責時就會被故意留難。”她亦只能見招拆招。婷婷回首當時,感嘆現在電影創作環境已經不一樣了:“數碼化之後,一個劇組裡好多人都充滿熱誠,就算一個助理都可能是從知名院校畢業的,大家都變得更加專業。”
那麼,作爲澳門導演,“澳門電影”的標籤對黃婷婷而言是一個優勢嗎?“澳門尙有好多故事尙待發掘,對我來說是的。但這對資方而言又未必是一個優勢,他們需要考慮是否以合拍片的形式進行;更有人認爲澳門電影無市場,而本地無市場,資方就需要考慮怎樣去宣發。”在她看來,澳門電影始終不夠文化自信:“在澳門長大,講的是澳門故事、澳門人物,新移民又好,勞工又好,留學生又好,只要在澳門生活過一段時間,講好澳門故事,觀衆就可以接收得到。”她始終對城市的變遷、人的生存狀態有所思考,想趁自己還有創作衝勁的時候,將澳門的故事分享出去:“雖然無法一步登天,但大家都有一個使命。”無論澳門哪個導演、哪部電影作品可以走出去,讓更多觀衆看見,都是婷婷最大的心願。正如婷婷在青葱計劃的獲奬感言:“希望澳門的電影也能在中國電影史上留下一點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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