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燕舞話昇平
日前説過鷗,其境自由,其情奔放,牠們的世界令人嚮往。今天且説鶯,也就是黃鸝。杜甫《絕句四首》:“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既是詩,也是畫,所以王安石的《菩薩蠻》也説:“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
杜甫《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黃四娘者,何許人也?據清浦起龍説:“黃四娘自是妓人。”劉辰翁謂此詩“駘蕩稱情”。而明王嗣奭也説:“其六之妙,在‘留連’、‘自在’,春光駘蕩,又覺惱人。”讀詩評至此,我始悟報載“掃蕩流鶯齊打擊,維護治安須加力”,這樣的標題,顯然是“春光駘蕩,又覺惱人”。事緣祐漢新邨舊區一帶,黃色架步不少,有街坊反映,一到入夜,不時見有女子流連橫街窄巷,大廈亦經常有陌生男子出入,更有人摸錯門、撳錯鐘。
鶯飛燕舞,本是昇平現象,韋應物《聽鶯曲》:“東方欲曙花冥冥,啼鶯相喚亦可聽。乍去乍來時近遠,才聞南陌又東城。忽似上林翻下苑,綿綿蠻蠻如有情。欲囀不囀意自嬌,羌兒弄笛曲未調。……”鶯是詩人雅士最喜愛的鳥類之一,無論其形其聲都充滿美艷,形容女子的語音,往往用“燕語鶯聲”;至於繁榮景象,則有“鶯歌燕舞”一詞。只是韋詩有云:“須臾風暖朝日暾,流音變作百鳥喧。誰家懶婦驚殘夢?何處愁人憶故園?”驚殘夢的畢竟是“懶婦”,對“鶯歌燕舞”的昇平盛世沒有影響。值得悲哀的,反而是“群鶯亂飛”一變而為壞風氣。
祐漢新邨當年是個菜園區,淳風美俗,曾幾何時,竟至如斯境地。話得説回來,所謂“流鶯”,其實是“野雞”。流鶯潔麗,野雞髒醜。俗語説:“有頭髮誰肯當鬎鬁”,黃鶯又豈願變野雞?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