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跑
鼻子癢的時候想打噴嚏,就像心癢時,會忍不住要抽自己幾個耳光。沮喪的人根本不怕痛,一心只想折磨自己,把生平最討厭的事做盡後,才能舒一口氣;於是我換上球鞋,綁好運動手錶,三、二、一,開始緩步跑過一盞又一盞的街燈。
從小我就討厭跑步,無論是體育課的熱身跑,還是報了名就能得到額外體育加分的環山賽,對這種不斷重複回到原點的運動不感興趣,甚至覺得是在浪費生命。以前總想把時間用在對的地方,認為只要跑對方向,就能完成好多好多的事;如今每日都在忙,待辦事項真的好多好多,多到人不敢隨意偏離跑道,生怕迷路後再跑不回原點。
八公里過後,心率超過了一百八十,暴跳的心臟捶打着胸口,而仍在邁步前進的人,大概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跑下去是算作堅持,還是勉強。一年前,跑在夜路上的仍有兩人,當時我問女孩,看得見終點與看不見終點的跑道,她會怎麼選?到底該精心計劃,還是無懼意外……對於未來我有過許多想法;女孩的回答我不想記起,但後來也總算知道兩個人要同時跑回終點,所講求的不是能力,而是心態。
膝蓋上的舊傷隱隱作痛,呼吸的節奏一分神就亂,越是焦急,越淺,情也是;窒息的人往往是在瀕死的狀態下,才察覺到自己的求生慾,就像長跑時出現的極點現象,因為身體的惰性,造成機體缺氧和代謝物堆積,明明是道生理上的關口,卻要靠足夠強大的心理來衝破。
以為有了目標就不怕路遠,沒想到是要忘了目標,才有機會跑完全程。二十一公里過後,心率貼近兩百,繞了松山好多好多圈,也浪費了好多好多時間,但每次回到原點,還是會期待,在下一盞街燈底下,遇上那個剛好起步跑的人。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