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戶

莊子《外篇 · 天道》說齊桓公在堂上讀書，造車輪的工匠“輪扁斲輪於堂下”。“斲輪”意思是用斧頭、鑿子來做車輪，而這個“斲”字粵音讀“琢”，我們經常講的“斲肉餅”，原來不純是廣東方言。有學者說，粵語保留了不少古漢語讀音，這種說法看來並不誇張。不過齊桓公與斲輪老手對話的場景，就顯得不合情理了。要知道齊桓公是春秋五霸之首，作為一個君王，在自己休息讀書的地方，怎會讓一個造車輪的工場存在？況且造車輪必須有斧頭、刀鑿之類的工具，這些器具隨時都可能變成殺人武器，就算齊桓公不介意，負責保安的侍衛也不會冒那個險的。所以，這種對話背景純粹是編造出來的。況且，造車輪的技術沒法完全準確地傳授給兒子，以此證明讀古書無用，這種邏輯也顯得十分牽強。

斲造車輪只是簡單地面對一個標準，工多就藝熟了。但治國卻要懂得國家的歷史、文化傳統、地理形勢、糧食生產和稅收，有哪些諸侯國可以合作，派哪些將軍守邊等等。治國工作可以說複雜到無以復加，而平衡各派勢力的技巧才是難以言傳的，這些都是斲造車輪者無可比擬的。

莊子文章裡著名的專業戶除了斲輪老手外，還有一個是內篇《養生主》裡的庖丁，這個宰牛專業戶就深刻得多了。庖丁追求掌握事物的規律，順勢而行，屠宰牛隻時，見到筋骨糾結的地方，就提高注意力，放慢速度，讓刀刃在骨與肉之間遊走。因為不硬碰，結果十九年來雖然宰屠了數千隻牛，但刀子好像剛磨好時那樣，這種游刃有餘的處事態度，對後世啟發很大。庖丁用那把不鏽蝕的刀子說明“依乎天理”的好處，而斲輪老手僅僅指造輪工藝難以傳授，便否定讀書，說服力高下立見。

公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