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好朋友

流年不利，今年多次驚聞噩耗：四月從微信分別得知琵琶大師劉德海仙逝、語言學家謝天振歸天。上個月又接到上海博物館丁鑒先生微信訃告：“外公徐希博因心臟衰竭過世，享年九十三歲。謝謝多年來曾陪伴過外公的諸親好友！”逝者徐希博非等閒之輩，他是京崑編導和戲曲史專家。家世顯赫，近代上海有三個著名的私家花園，名列第一的“徐家園”是徐希博太公徐棣山建造的。徐園是中國第一次放映電影的地方（一八九六年六月）。也曾是中國近代著名文學社團“南社”的雅集之地。徐園還是當時書畫名家滙聚場所，成立了“徐園書畫會”，澳門皇都酒店老闆王孝行的祖輩畫家王一亭也常到此活動。徐希博的祖父徐凌雲是崑曲名家，徐園常舉辦戲曲活動。上世紀初崑曲幾乎垂亡，徐凌雲出錢出力參與組織崑曲傳習所，保護延續了崑曲的傳承。一九三○年前徐凌雲開始用十六毫米電影機拍攝了大量的京崑戲曲，成為當今不可多得的珍貴歷史資料。

徐希博的母親芳名靜嫣，天津的家園取名“靜園”。宣統皇帝退位後借住靜園，徐希博兒時曾跟隨媽媽與末代皇帝為鄰，後來回到上海入住徐園。媽媽靜嫣畢業於燕京大學，曾為梅蘭芳演出《穆桂英掛帥》編劇。

說到老朋友就有很多回憶，我是在徐希博家裡認識京劇名人梅葆玖和梅葆玥的。一九八○年徐希博覓得一部十分珍貴的十六毫米電影片，是梅蘭芳與金少山早期合演堂會的紀錄片，希博邀請梅葆玖和梅葆玥到他家看這部電影。希博的表弟臧增嘉是上海著名電影老克勒，我陪同臧增嘉攜帶放映設備到達希博家，梅葆玖和梅葆玥按時到達，彼此寒暄了幾句就急着觀看電影……我曾經偶遇梅蘭芳，一九五九年我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觀賞中國第一部芭蕾舞劇《魚美人》的首演。梅蘭芳坐在我前一排，休息時幾個人圍着梅先生，談論當天的演出，梅先生說幾個月前他在蘇聯看了一部新編芭蕾舞劇，很好看！他一時間忘記了劇名，我提醒說：《斯巴達克斯》，他即刻說：對對……梅葆玖姐弟就像他們的父親梅蘭芳一樣平易近人，毫不擺款。我因為任職攝影記者，接觸過很多位京崑名家，例如俞振飛、趙燕俠、蔡正仁等等，他們都很謙遜和善。

我常去戲曲學校，見到徐希博先生總會請教戲曲方面的事，談話往往是認真而融洽。如今希博先生駕鶴西去，我打電話請臧增嘉代辦花圈致哀。後來收到丁鑒先生微信告知：“因疫情，又依照外公生前囑咐，一切從簡。僅十一位至親到場陪伴走最後一程。多謝掛念。深表謝忱。”

希博兄走了，精神長留，他的《京劇小辭典》和《京劇文化詞典》等著作將繼續指導和幫助我們學習戲曲。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