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蟲之詩 天河的歌
夜歸。
蟋蟀在草叢中叫着。
“鈴蟲!”
如果一隻蟲有幾個名字,我的大腦總是衡量最有形象的那個,這讓我時常和當下格格不入,被人誤會是喜好異文化之人,那就誤會到深處吧,呀,天河!
就在鈴蟲上方的黑色天空,有條長長的光。“為什麼不說‘銀河’?”同樣一個詞彙,在賭城已經充滿符碼。如果沒有古人用的天河兩個字,這樣的風景就會被同名的賭場酒店取代,找不到出路了。想代替Galaxy一個詞的話,還有什麼沒有?Milky Way?這讓我想起小孩撒了一地的牛奶。在天河裡游泳,或在牛奶河裡玩,這些小屁孩的家長要有多大的能耐?到底要多容忍撒野,才能在粗糙和詩意的語言間遊走呢?創造精緻好看語言的人,應該也是保有一些野性的吧。好讀的詩,有純真與野性隱藏在裡頭,又像是糖和奶,可以混合又能各自獨立。
最近收到碧翠絲 · 阿雷馬娜新作《永恆》(Forever):“世間萬事無法永恆/有時瞬時即變/有時它們遠飛/眼一睜,睡眠就結束/刮痕遠去,甚至不留記號/音樂飄離/泡泡也是/如果你頭上有蚤,終有一日,牠們都會消失/壞情緒從不持久/淚水會乾/一杯熱飲上方,蒸氣浮去/雨也會停/如果你深感恐懼,夢魘終有隱逝那日/葉落/髮脫/牙會搖/塵灰呀,邊掃邊跑/世事遷移,但仍有一件事情從未改變,永恆持續”,答案到底是什麼?這本書是用來“贈予那些不相信永恆的人”,我們可以懷疑,但永恆依然存在。
純真的語言、野性與流動的顏色,詩的繪本夾藏所有。
我還在找這樣的語言。即使毫無文字在裡面,聽到一個阿婆說“那是接近天堂的聲音”(而她說的鋼琴家顧爾德Glenn Gould的演奏)。鈴蟲的聲音,在天快亮的時候又出現了,把我從噩夢裡釣起。這也是詩吧?這是蟲會死去,牠的詩在生死交替中,總會繼續演奏下去。(而這也是永恆?)
註:“Forever”, Beatrice Alemagna, Thames & Hudson. (尚無中譯,上為筆者暫譯。)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