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花 · 香夭》

《帝女花 · 香夭》是我移居澳門後接觸的第一首粵劇樂曲，可謂一聽鍾情，心生歡喜。一九八三年，我任職澳門電視台技術訓練班教師，有一天學員們搞聯歡活動，梁以文先生帶領大家唱起來。那時我還聽不懂粵語唱詞，但是旋律好聽而且熟悉，我也跟着大家哼唱，然後我問梁以文：“你們唱的是什麼歌？很好聽！”梁先生說是粵劇《帝女花》的曲調。我內心奇怪，並不知道粵劇《帝女花》，可是為什麼此曲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上世紀初至五十年代上海流行廣東大戲和廣東音樂，我家附近的麗都戲院和永安公司的天韻樓，還有虹口海寧路的兩家戲院都經常上演粵劇粵曲。我小時候跟隨長輩常到新新公司六樓的玻璃電台飲茶吃廣東點心，那是一個很大的餐廳，中間有玻璃密封圍起來的舞台（廣播電台），用餐的人透過玻璃觀看演出，聲音是電聲傳播的。這個廣東話電台，常有廣東大戲和廣東音樂節目。我從小就接觸廣東大戲和廣東音樂，但是五十年代後上海的粵劇和粵樂漸漸式微，只記得看過粵劇電影《關漢卿》。

《帝女花》是唐滌生於上世紀五十年代依據清代大詞家黃韻珊的崑曲原作改編再創作的，唐滌生的改編很多方面超過原作，情節更豐富，更具有愛國思想，一九五七年在香港初演。初到澳門時，我完全不知道有這個粵劇，甚至連《帝女花》的戲名都沒有聽說過，奇怪，怎麼會熟悉《香夭》曲調呢？

有一首流傳於江浙的國樂琵琶套曲《塞上曲》，是以王昭君故事編創的，全套五曲，第四首名為《妝台秋思》。《妝台秋思》還曾改編成古箏獨奏曲和笛子獨奏曲，我肯定多次聽過此曲。抗日戰爭前粵劇名伶唐雪卿（薛覺先夫人）將堂弟唐滌生帶到上海從事創作，因此他熟悉江南地區的各種音樂曲藝。唐滌生在香港創作《帝女花》時，就用了這首《妝台秋思》的旋律填上《香夭》的曲詞，從此成為粵劇名曲。這首樂曲原先流傳不廣，唐滌生填詞《香夭》後此曲走紅世界，粵港澳地區家喻戶曉，即使旅居海外的廣東人幾乎也人人皆知。

唐滌生選用《妝台秋思》的旋律填詞是有其道理的，此曲旋律優美琅琅上口，而且全曲沒有太高音和太低音，都在人聲自然音域範圍之內，演唱者不必因為對付高音或低音而影響曲詞感情的表達。

粵劇之精彩因其善於吸收古今中外的優美曲調、五湖四海的音樂元素。鄧奕生在《秦淮冷月葬花魁》結尾時，激動人心的唱腔竟然是一首美國歌曲旋律；朱振華演出《光緒與珍妃》和《一把存忠劍》都用上了賀綠汀名曲《秋水伊人》的旋律……

《帝女花 · 香夭》音樂唱腔美極，文化局首次舉辦粵劇“快閃”，選用此曲自有道理。

殷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