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口的修行

皮膚出了點毛病，中醫說要戒口，即是忌口。開出的禁忌清單是，莫吃蝦蟹牛羊及煎炸之物。看似具體，但其實是一場吃的試煉。

我向來飲食清淡，不是蝦蟹的擁躉，羊肉從來不碰，老了也不敢多吃煎炸之物。至於牛肉，也只偶然來一碗牛腩麵，點菜絕不會選牛扒，怕大塊的肉。如果只戒吃這些東西便能有勿藥之喜，我的口腹之慾的損失其實不大。學院醫師是個中年女子，十分滿意我的飲食節制取向：即是只吃青菜和豬肉了？對我的復原，信心滿滿。

世事當然絕不簡單。即使小心翼翼，有時仍難免吃了一塊炸魚，而步步為營的遠離清單禁忌後，仍未見好轉，雖非惡疾，成了頑疾，疫境中要冒險到診所去也是煩事一樁。漸漸那醫師換了語氣，指病患是由年紀老大免疫力降低所致，言外是，非戰之罪。

於是乾脆上網自療去，看看還有什麼不宜吃的。忌口之物多了糯米和芋頭，還有一些以為是很普通的日常食材，原來也到了賞味期限。漸漸又發現，硬件不足恃，要摸索前行，經不斷的嘗試與考驗，才能揪出禍根，知道哪些東西是吃了安全無礙的。飲食範圍無限收窄，大感氣餒。世上回不了頭的，豈只疫境後遺症？

那天一位可愛舊生來問候，談及這飲食的挫折，她安慰着說：戒口也是一種修行。漸有所悟。年輕的她在人生起跑階段選擇茹素，興許也是一種修行？美麗的人兒看去沒有絲毫欠缺，快樂相告：素食選擇太多了，到處都有可吃的，且自此之後，健康好多了。想來我們告別昔日飲食疆界的性質不同，是她主動，所以樂觀而堅決；我被動，所以不情不願。她在小世界中見大世界，我在大世界中見崩離。她在有限中見無限，我在有限中見局限。

生命永遠有可探索的新境，拆了心上的圍屏，也就泯滅了苦樂的鴻溝。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