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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25日
第D05版: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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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 妻

童 妻

秦真真是個文靜內向的“剩女”,熱心的親友經常嚷着給她安排相親,但她不喜歡這樣刻意地、有目的地跟一個陌生男人開始,所以她一次又一次推拒。漸漸地,她討厭出席逢年過節的家族聚會,討厭親戚們說她恃着幾分姿色就對男人挑三揀四。她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自問要求不高,只想找個合眼緣的、對自己好的男人,奈何就是遇不到,為甚麼其他人能輕易地在轉角遇到愛呢?是自己不夠主動嗎?

1

三十將至,秦真真終於認命,接受了三姨給她安排的相親,三姨說對方條件很好,着她好好打扮一下。秦真真一向以本色示人,不喜歡塗脂抹粉,但為了尊重人生第一位相親對象,她下班後到彩妝店買了一支口紅。

回家路上,天降驟雨,秦真真沒有帶雨傘,只好狼狽地跑到轉角唐樓的騎樓底避雨。騎樓底站着一個男人,見秦真真跑來,主動地退開一步,給她讓出更多空間。很有紳士風度啊,秦真真不禁看他一眼,是個西裝筆挺,高大俊朗的男人。片刻,又有兩個男人冒雨跑來,站在秦真真身旁上下打量着她,至此,她才發現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被雨水沾濕了,現出內衣上的蕾絲花紋和若隱若現的誘人身材。難怪站在她左邊的紳士沒有看過她一眼,難怪站在她右邊的流氓出口調戲她:

“這是不是你口中說的人肉偉哥啊?”男人盯着秦真真淫笑。

另一個男人也注視着她:“這種貨色彎也扳成直,不信你找個基的來試試。”

“能上當然是我上,哪輪得到那些基佬。”

雨勢太大,秦真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緊緊地抱着手袋捂在胸前,低頭裝作聽不到他們的話。怎料,紳士突然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如果眼神能殺人,這一瞪眼足夠讓他們死十次。兩流氓立即閉嘴,紳士脫下西裝外套,遞給秦真真:“穿上。”她一邊道謝一邊想:合眼緣的,對自己好的,我是……轉角遇到愛嗎?三姨,現在取消下周的相親可以嗎?

2

雨中初見的浪漫、英雄救美的情節,使得秦真真對那位紳士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她每天下班都特意繞遠路,走到唐樓那邊希望與他再次相見。可是一星期了,他們沒有再遇見,慢步去相親的路上,她忽然覺得難過,這些年來尋尋覓覓的人,一閃現就消失了,像流星般即使有幸遇見也無法抓住。

秦真真心灰意冷,坐在西餐廳邊玩手機邊等她的相親對象,對面的椅子被人拉開了,一把磁性的男聲說:“對不起,外面有點堵車。”很具魅力的聲線,她抬頭一看,竟然是那位紳士,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是你?”見對方好像不認得自己,秦真真有點失望:“我們上星期見過,我衣服濕了,你借了你的西裝外套給我。”

“啊,原來是你,真巧。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叫童暉,卅二歲,是科技公司的負責人。”童暉公式化地將自己的名片遞給秦真真。

“我叫秦真真……”

“嗯,我知道了。”童暉打斷她。

“你知道?”

“你三姨是我母親的學生,她們常常提起你,我母親說你很純樸,很適合我,希望我們可以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信息量太大了!我三姨,你母親,常常提起我?換句話說我們早就可以認識,這浪費了多少年啊……秦真真想得出神,童暉接着問:“我們可以試着交往嗎?”

“可……可以。”

“好,”童暉拿出手機看着日程說:“周六中午可以一起吃午飯嗎?不行的話要等到下周三晚上。”

“就你時間吧,我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下班後一般都可以。”

“那就周六中午。我公司最近在研發一個新項目,所以有點忙,希望你別介意。”

怎會介意呢,童暉成熟英俊、事業有成、文質彬彬,除了沒太多時間陪秦真真之外,似乎沒有缺點。

3

童暉在回公司的路上問助理:“談戀愛應該做些甚麼?”

啊!老闆談戀愛了?跟誰呢?不像啊!助理內心震驚一番後答:“一般都是送花、逛街、看電影、吃晚飯、發訊息聊天之類。”

“就送花吧,其他的我沒有時間做。這附近有沒有花店?”

“下個街口有。”

“嗯,到了你停一下,我去買束花。”

那間叫Sunshine的花店沒有牆壁,兩邊是猶如溫室的落地大玻璃窗,甫入內就聞到撲鼻的花香。

“歡迎光臨,想買甚麼花?要給你介紹嗎?”店員是個陽光帥氣的年輕人。

“我要這束。”童暉指着面前的花。

“這是德國菖蒲,先生是送甚麼人的?”

“有分別嗎?”

“這花有完美婚姻的意思,如果是送給剛離婚的朋友就不太合適了。”店員笑着說。

童暉看着他的笑容有點走神:“沒關係,就要這束。”

“好的,多謝你四百六十元。”

付款後,童暉接過店員遞來的花,指尖無意地碰到他的手,突然有種說不清的異樣感覺。

“這是我的名片,我們還做花藝裝飾的,有需要可以聯絡我。”店員笑着說。

“好。”

童暉被店員的笑容迷住了,上車後指尖不斷摩挲着卡片上的名字——Sunny,花藝師。

從大學時期開始,童暉就一直為他的事業打拼,他將所有時間和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談戀愛對他來說是多餘的、浪費時間的。然而年老的父母思想傳統,成天催着他成家立室,生兒育女,於是,他只好答應相親,試着和秦真真戀愛。他拿出手機,給秦真真發了條訊息:

——買了束花給你,我下午有事,我助手會跟你聯絡。

訊息發出後,童暉心想:談戀愛真麻煩。然而收到訊息的另一方,卻拿着手機高興了大半天。

4

童暉雖忙,但他每星期都會抽空跟秦真真約會,會發訊息給她,噓寒問暖,盡力地做好男朋友的本分。“跟秦真真約會”甚至寫在日程,成為他工作的一部分。

按着助手說的方式談戀愛,就這樣過了半年,童暉覺得母親說得對,秦真真很適合自己——無條件的遷就,從不打擾他工作。而秦真真則沉醉在初戀的甜蜜之中,愛情原來這樣美好。

旁觀者清,也許只有助手一個人覺得不對勁。他每天都在問自己:有這樣談戀愛的嗎?套公式嗎?換我女朋友的話早跟我提分手了。不是說趕時間嗎?不是說忙嗎?怎麼又老遠來Sunshine呢?有時着我開慢點,在花店門外緩慢駛過,有時着我停車,但又不是下車買花,幹嗎啊?

其實,愛一個人,不需要記在日程提自己做甚麼、迫自己做甚麼;愛一個人,會無時無刻想見他,不論有多忙、有多趕,即使隔着馬路、隔着行人,也要去看他一眼,再一眼。

“童先生又來買德國菖蒲嗎?還未到貨呢。”

“剛剛跟你拉拉扯扯的人是誰?”話說出口,童暉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很凶。

“你看見了?你公司在附近嗎?很多時見你的車經過。”

“我問你他到底是誰?”童暉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氣。

“他啊,是我前男友。”Sunny笑了笑:“我們分開一段時間了,他想復合,所以來找我,但被我拒絕了。”

“拒絕了?拒絕你還對他笑甚麼!”

“啊?不能笑嗎?我笑他傻呢,說了不喜歡他了,還天天跑來。你不喜歡我笑嗎?那我以後不笑了。”

“別!不是……花……花到了我再來買。”

童暉逃跑了,他心裡不舒服。煩躁不安、莫名其妙的陌生感覺令他不知所措。

Sunny笑着目送他離開。

5

“兒子啊,明年雙春兼潤月,你娶真真過門吧,她都三十了,早該當媽了。”童暉母親說。

“嗯,我安排一下。”

是夜,童暉靜下來細想:我該娶秦真真嗎?我喜歡她嗎?她對我很好啊,千依百順的,怎麼會不喜歡她呢,三十而立,是該成家了。

秦真真沒想到童暉這麼快就向自己求婚,他們交往還未滿一年呢,別人都說男人很愛你才會跟你結婚,那童暉是有多愛自己啊,那麼完美的男人說一輩子照顧自己,幸福來得太快、太不真實了。

長輩們興高采烈地張羅婚事,他們剛開春就完婚。洞房花燭夜,秦真真既緊張又期待,想着終於可以成為童暉的女人了,誰知他只捧着她的臉親了她額頭一口,說:“你今天累了,早點睡吧。”

新婚應該是甜蜜溫馨,如膠似漆的,看着枕邊人美麗的容顏和惹火的身材,正常男人都會心動。因此,童暉終於察覺到自己的不正常,他驚訝自己對秦真真沒有性慾,更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對Sunny有着不正常的想法——他夢到他了。

童暉是喜歡秦真真的,不然不會跟她結婚,他以為婚姻像他的事業一樣可以經營,可以將喜歡發展成愛,可是事與願違,他愈是盡力愛、愈是無法愛。

結婚大半年後,童暉要到B市公幹,出發前一天,他去了Sunshine買花。

“我明天去B市公幹,菖蒲到了不用通知我了。”Sunny包裝花束時,童暉對他說。

“B市?我介紹你去一個地方,在市廣場有間有駐場歌手的酒吧,是我朋友開的,你晚上有時間可以去坐坐,很有特色的,Z城這裡沒有。”

“你是B市人?”看着Sunny眉飛色舞地介紹,童暉不禁想。

“是啊。”

“那你為甚麼搬來Z城?是因為……前男友嗎?”

“算是吧。”見童暉臉黑了,Sunny接着說:“我大學畢業就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獨立了,不顧一切跟家裡人出櫃,然後大吵一場……我媽說我改不了就別再回家。這些事,改得了嗎?你知道的。”

童暉拿起花束,再一次逃跑,跑回他苦苦經營的新婚之家。

“真真,我明天到B市公幹。”

“怎麼突然要公幹?去多少天呀?”

“不突然,只是忘了跟你說,十天到半個月吧,我盡快回來。”

“那即是……月尾才回來?”

“嗯,怎麼了?”

“沒事。”

“我去收拾行李,你先睡吧。”童暉在她臉頰親了一下:“晚安。”

童暉知道秦真真在想甚麼,他一直以忙和累為借口來推搪床笫之事,除了每月二十號,是他自己定出來的,月尾回來即意味着今個月不會跟她上床,他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除了逃避秦真真的愛和抑壓對Sunny的喜歡之外,他還能做甚麼。

6

童暉在B市的第五晚,終於有空去Sunny

所說的那間酒吧,它在市廣場一隅,門外擺放着許多會發光的方形桌子和圓形矮凳,放眼望去是一個五顏六色的世界。

靠近酒吧的一邊,搭了個舞台,有駐場歌手在唱歌。童暉坐在一張發出黃光的圓凳上,點了一杯雞尾酒。

一曲終了,現場客人突然起哄,啊啊啊叫過不停,使得本來沒有放注意力在台上的童暉都好奇起來了。

Sunny穿着火紅色的外套,帥氣地走上舞台,拿起話筒微笑着說:“這是邱振哲的《太陽》,送給終於來到現場的你。”Sunny看了童暉一眼,然後開始吟唱:

你總偽裝自己不痛/你總笑着逞強/對於愛情害怕觸碰/放棄掙扎/你看着我眼睛/你記着我聲音/無畏風雨/別忘記還有我站在這裡/我只想做你的太陽/你的太陽/在你的心裡呀/在你的心底呀/就算不能在你身旁/也要奮力為你而發光……

在尾聲音樂的餘韻中,Sunny緩緩地舉起左手,放在臉上,擋着一隻眼睛。掌心中央畫了一個帶着笑臉的小太陽,現場熱鬧的氣氛被他這個舉動推到極致,客人瘋狂地尖叫着,但童暉此刻甚麼也聽不到,四周寂靜無聲,眼中只有站在台上,對着他笑的Sunny。

“大忙人,我在這裡等你五天了。”Sunny走到他身邊說。

“你……怎麼來了?”

“來探朋友,你信嗎?”Sunny跟童暉身後的人揮手,他轉頭一看,是剛才在台上為Sunny伴奏的樂隊要走了,他們在揮手道別。他瞥了一眼就發現他們手上也畫了掛着笑臉的小太陽,頓時不太高興。Sunny看在眼裡,笑着說:“我是來追你的,這麼久才來,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高漲的情緒還未平復,Sunny又一句語出驚人的,童暉怔怔地看着他,不能言語。

“幹嗎不說話啊,嚇傻了?”Sunny雙手握住童暉的手說。

“為甚麼他們也有小太陽。”童暉衝口而出。

“出場前大家一起畫着玩的,這也不行?童先生管得嚴啊!”Sunny邊笑邊伸長胳膊掛在童暉的脖子上,投懷送抱地說:“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還不夠嗎?”

“我……結婚了。”

“我知道啊,不妨礙我喜歡你。”

當心心念念的笑容就近在眼前,有誰能把持得住?童暉此刻忘了自己在繁華的鬧市、在熱鬧的酒吧,他摟着Sunny,在彩色的世界裡低頭吻住他。舌尖劃過柔軟的嘴唇,探進溫熱的口腔,忘情地吸吮着。

你是我的小太陽,我的生命因你而亮。

這幾天,童暉都是抱着Sunny睡的。從髮際到鼻尖、從下巴到胸前,一遍又一遍地親他,怎麼親也不夠。

“笑怎麼呢?”童暉問。

“癢啊,別親了。”

“明天回家了,我捨不得你。”

“童暉。”Sunny在他身下正經八百喊他的名字。

“嗯?”

“愛情不分先後、沒有對錯,我不打算破壞你的家庭,不會迫你出櫃,你只要像以前一樣偶然去Sunshine 看看我就夠了。”

7

等待童暉回家的不只秦真真,還有一份血檢懷孕的檢查報告:孕酮值88.90 nmol/L。

“這是……甚麼意思?”

“我懷孕了。”

“甚麼時候的事?”

“二十號啊,我們都是二十號的。”

“我意思是多久了。”

“八周,你不想要?”看着童暉只有震驚而沒有半點開心的反應,秦真真忍不住問。

“不是,你……讓我消化一下。”

童暉徹夜未眠,跟Sunny相處的片段在他腦海不斷循環地播放着,他不捨得他的小太陽受一丁點兒委屈,他原本打算回來跟秦真真坦白的,可是現在她肚內懷着一條生命,那是他的責任,是父母多年來的心願,他說不出口,只好繼續瞞着。

秦真真覺得童暉變了,往日一本正經的他最近經常自己一個人在笑,那發自內心的喜悅是無法掩飾的,起初秦真真還以為他不想要這個孩子,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這天,秦真真接到醫院的電話通知,說醫生臨時有急症,原本約了早上的產前檢查改為下午二時。她吃過午飯,挺着七個月的孕肚,一個人坐車到中心醫院。

的士司機說醫院附近在修路,會堵車,秦真真怕遲到,所以着司機走條遠一點的路。這邊秦真真很少來,等紅綠燈的時候她望向窗外,被一間像溫室般的小花店吸引視線。

Sunshine?不就是童暉買花給我的花店嗎?這裡離他公司很遠啊,跑這麼遠來買花?秦真真還未想明白,就看到她無法接受的一幕:眉清目秀的男生在插花,童暉站在他身後,雙手放在桌邊,把他圈住之後就低頭親吻他的耳垂、臉頰,他像在撒嬌,童暉笑着吻住他的唇,眼神裡全是寵溺。

秦真真沒有被童暉這樣一下接一下地親吻過,也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甜如蜜的,是他嗎?抑或自己在造夢?腹中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像是迫她承認這是真的。

8

童暉下班回來,秦真真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今早產檢結果怎樣?”童暉邊脫西裝邊問。

“改下午了。”

“那寶寶健康嗎?”

“你知道從家裡走龍城大道到醫院會經過甚麼地方嗎?”沒等童暉回答,她就說:“Sunshine ,你在那裡買花給我的。”

童暉知道瞞不住了。

“你甚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了?你對他不是認真的,對不對?”

“不,我愛他,而我對女人……沒有性慾。”

“沒有性慾?沒有性慾你為何要娶我?”

童暉沉默不語。

“你說句話啊!”

“是我對不起你。你要離婚的話,我馬上請律師,你不想離婚你永遠都是童暉的妻子。”

“是童暉的妻子還是同性戀的妻子呀?我太傻了,怎麼一直沒發現呢?每月一次的男人,從來不摸我的男人,要我趴在床上不看臉才能繼續下去的男人……唉……痛……”

秦真真很激動,她可能要早產了。往醫院的路上,她用力抓着童暉的手,哭着說:“求求你不要跟爸媽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愛你,我能接受的,我不想親戚朋友知道你寧願跟個男人在一起也不要我。”

男嬰被放在加護病房的保溫箱內,瘦弱的手腳插着一根根喉管,秦真真的母親不讓她去看,怕她心痛。

“童暉你老實說,我女兒好好的,為甚麼會激動得早產?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秦真真母親在病房外質問他。

“你外面有女人?你怎對得起真真啊!”童暉的母親說。

“媽,我沒有別的女人,只有真真一個,真的。”

“那她為何會如此激動?”秦真真的父親問。

“她可能……誤會了甚麼,我跟她解釋清楚了,她相信我。”

“最好是這樣,我們只認真真這個媳婦。”童暉的父親說。

秦真真辭去工作,專心照顧早產的兒子。童暉和往常一樣忙碌,但下班後會馬上回家陪秦真真,每晚也回家睡覺似乎是他對秦真真唯一能做的事。他們都裝作沒事發生一樣,沒有再提起Sunny。

起初的日子很難過,但看着睡在保温箱內的兒子一日比一日強壯,秦真真找到了情感上的寄託,她將對童暉所有的愛都轉移到兒子身上,她只願兒子一生平安喜樂。

在他們的國家有過千萬同妻,當中不包括秦真真這些不為人知的個案。有人覺得童暉可恨,Sunny可恥,但又有多少人能發現這場悲劇婚姻的源頭是那根深蒂固的異性婚姻和傳宗接代的思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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