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大背囊的女人

早上，我乘坐開往路氹城的巴士，來到亞馬喇前地。車剛靠站，就蜂擁上來一大群外地勞工模樣的人，本來沒多少人的車廂，一下子就擠得水洩不通。

在擁擠的人群中，有個身材較矮的女人。她五六十歲，特別的是，上了車還戴着頂小竹帽，帽子下面是一張黝黑、多皺紋的臉；背着個鼓鼓的大背囊，開口處露出幾根工具的木柄，她大概是個在農田或園林工作的人。

巴士在廣場轉了個大彎，很快就上了橋。在車子的搖晃中，一個中年男士對站在前面的女人說：“放下你的背囊吧，它碰了我好幾次了。”她沒搭理，一陣短暫的靜默後，突然她用激烈的動作解下沉重的背囊，隨手把它拋到行李架上，發出金屬的砰然巨響，再把竹帽一甩，帽子就像個飛碟，徑直向我飛來。接着，是一陣難以入耳的髒話，機關槍似的從她嘴裡噴出。

乘客被這突如其來的叫罵嚇得愣住了，人人面面相覷。女人發現自己已成為眾人的焦點，加上沒人作聲，以為佔了便宜，粗話就越說越來勁，聲音也越來越響亮。後來乾脆轉過身來，氣勢洶洶地用上了指向男士的手指。那幾秒鐘，讓人感覺一場更大的衝突即將爆發。可就是這時候，男士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他的臉已轉向窗外，任隨她怎麼說怎麼做，就是一概不理。

但女人得勢不饒人的叫罵還在繼續，巴士已來到氹仔橋頭。此時，司機終於開腔了：“你罵夠了沒有，人家都不回應你，你還要說什麼？”司機的話很有權威，人人都屏息靜聽。終於，叫罵聲停住了。我發現女人兇狠的目光也有所收斂，一場本地人少見的罵街鬧劇，正式宣告結束。

記得有人說過：要撒潑，男人肯定不是女人的對手。大概那位男士也深明此道，發現自己觸怒了最不該觸怒的人，於是運用了“得縮頭時且縮頭”的“烏龜法”。他冷靜應對了辱罵，做法獲得眾人的敬佩。

至於那個女人，我估計沒怎麼受過教育，就算罵人，來來去去就是幾句粗話，有點可憐！但後來再多想一下，發現有個重要情況可能遺漏了：這輩子她一直是別人欺負的對象，肚子裡憋着的，全是無處可洩的怨氣，這回不就是個送上門來的好機會了嗎？

曾國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