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凶鈴》的異能和怨念

中田秀夫執導的懸疑恐怖電影《午夜凶鈴》（一九九八年）改編自鈴木光司的同名小說，講述一個流傳在日本中學生之間的靈異傳言——當某人看過一卷受到詛咒的神秘錄影帶後，會接到一通奇怪電話，七天之內就會離奇死亡。記者淺川（松嶋菜菜子飾）在好奇心驅使下展開調查，意外地發現一班年輕人都是死於心臟衰竭，死前臉上均出現極度驚恐、扭曲、詭異的神色。為了解救同樣看了錄影帶的兒子，淺川和身懷通靈能力的前夫高山龍司（真田廣之飾）抽絲剝繭追尋真相，終於知道錄影帶的製作者，乃已故超能力者山村志津子與超能力研究者伊熊平八郎的女兒——山村貞子，她遺傳了比母親更可怕的超能力，可以控制人類的生死，更可怖的是，貞子慘死井中之後化成怨念遺害人間。

人類異能和靈魂怨念共同構成的超自然平行空間，某程度上是心理恐怖電影《閃靈》（The Shining，一九八○年）的越洋再現。《午夜凶鈴》所掀起的日式恐怖片狂潮，令同類作品在之後數載大量湧現，作者鈴木光司隨後也獲得“日本史提芬 · 京”的稱號。該片的驚悚成分其實不算多，主要依靠配樂而非畫面營造出持續的懸疑感和突發的驚悚感，大部分恐怖畫面，都在具有一定空間感的住宅單位內發生，這方面似乎參考了不少西方恐怖片；而靈界以電視、錄影帶、電話、照相機等現代社會科技產品作為傳播媒介，令人聯想到《鬼驅人》（Poltergeist，一九八二年）和《錄影帶謀殺案》（Videodrome，一九八三年）等西片。故事集偵探、靈異、神秘學、超心理學等元素於一身，信息含量不少，既成功塑造出“鬼是可以被現代科學辨認出的真實存在”以及“恐怖事情可能就在你身邊”的真實感，又狠狠批判了傳媒喉舌和坊間傳播的毀滅性。人言可畏的客觀存在，以致山村志津子和山村貞子因擁有超能力而不容於世；弔詭的是，高山龍司認為有關死亡事件的傳言，不是有人刻意說的，是大家的不安所造成。

結果極度不安的淺川為了拯救兒子的生命，複製神秘錄影帶給別人看，試圖將詛咒轉嫁他人，副作用是讓貞子的詛咒永存人間，精神不死，意志不滅；這種避免死亡的方法，自私至極，害人不淺，實際上影射了一九九六年世上首隻成功複製的哺乳動物綿羊多利，當時很多評論認為這種科學上的飛躍進展，涉及嚴重的倫理道德問題。弱小無助的動物靈魂向夜郎自大的人類科學復仇，是某些人內心埋藏已久的“正義”想法，難怪把貞子推到井裡活埋的生父是一名落難科學家，更難怪淺川發現神秘錄影帶的一幕，櫃中放置了很多經典電影的錄影帶，其中一卷是“緊張大師”希治閣的《鳥》（The Birds，一九六三年）。該片的群鳥像被惡魔附體般到處攻擊人類，原因和動機不明，災難的源頭，也許離所謂異能和怨念不遠。

令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