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牛花

公司近旁有片閑置地，十餘年間一直無動工建設的意思。荒草葳蕤，在空地上恣意瘋長。牽牛花也不甘寂寞，攀上了圍牆，又從鐵門夾縫中探出頭來，在銹跡斑斑的鐵鎖鏈上開出幾朵頑皮的小花。

此情此景，照例應該吟詩一首了：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牽牛”出牆來！

清晨上班，我常從此地經過，看見牽牛花恬靜地趴在圍欄上，碧綠的藤蔓在晨風中輕輕搖曳，紫色的小喇叭迎着朝陽，笑吟吟地對我道一聲“早晨！”。

不由想起女聲組合“小蓓蕾”的歌：“長長的竹籬下／長着一支牽牛花／牽牛花 它不牽牛牽喇叭／好像一支小樂隊／吸着喇叭在玩耍／可是喇叭並不大／吹不出嘀滴答…… ”

一時，心情大好。

但牽牛花卻是一種“短命”的花。中午下班時我再經過，只見圍牆上已失去了早晨時的勃勃生趣，小喇叭們都收了起來，耷頭縮腦，萎靡不振，唯餘一叢叢寂寞的藤蔓和葉子，在正午灼人的日光下慘綠沉默着。

世人大都不屑於欣賞牽牛花。它是荒地上卑賤不過的小野花，朝開午謝，自生自滅。其一生中最輝煌的綻放，只短短八小時。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寫道：“每一步每一步，其實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當牽牛花初開的時節，葬禮的號角就已吹響。”

花草世界裡，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例如，火龍果之花巨大光潔，是令人蔚為驚艷的“大花王”，花期卻只一日；人們熟知的“曇花一現”更是才二三個小時；至於世界上壽命最短的小麥花，不過五至三十分鐘便凋謝了。

但這又如何呢？這些小花，以自身卑微而短暫的綻放，提示思想者去體悟存在與虛無的關係，引導有心人去思辨生與死的哲學。正如火柴，以其瞬間的燃燒，換得世間的一縷光明。

陽光下、荒地裡，那一叢不起眼的牽牛花，竟蘊藏着微言大義。

南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