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

洗澡後，耳朵裡有積水，頭一傾，就感覺水在流。腦袋左搖右擺，所產生的各種雜訊似是收音機在調頻，好像只要找對頻率，就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小時候，無聊的日子只能用無聊的想法來消磨，可當初那些覺得有趣的事，遇見的次數多了，慢慢就成了困擾。

如今，還是洗澡後，耳朵裡的積水逾期居留，側着頭，單腳跳了好幾分鐘，仍未能把不法分子驅逐出境。找到了棉籤去掏，結果剛伸進去，就把耳垢推往了深處，耳道被堵，左邊的耳朵突然就聽不清，像是身旁被砌了一道牆，把聲音統統反彈回去。世界過份安靜，反而讓人覺得不安，我焦躁地按壓着耳朵，試着對不同的位置施力，看看能否有幫助；忽然在用力按下某個位置後，訊號再次被接通，此刻，真的成了台正搜頻的收音機，一鬆開手，便要再次與世界失聯。

戴上耳機，調大音量，試着為自己刷一點存在感。這種對於寧靜的厭惡感，來自深潛到了海裡後，想聽見人魚歌聲的慾望。於是我試着模擬水底的環境，捏緊鼻子，張嘴猛吸一口氣，然後把腮鼓滿；繃緊的臉頰未知能否紓緩耳朵的不適，但唯一肯定的是，在經過幾番嘗試後，因缺氧而迎來了一陣暈眩。

耳朵內，只要那道牆還在，不止擋住了外面的聲音，裡頭的聲音也會被不正常地放大。耳朵的問題一直未能解決，張嘴說話時，聽到的都是自己的聲音，雖說我本來就是個不聽勸的人，但過份主觀容易使人胡思亂想。假如，捏在鼻上的手不願放，就這樣強迫自己繼續閉氣，最後，自己會否窒息或昏厥？或是像被流放在外太空的人，是缺氧比較難受，還是抵抗沉默來得痛苦？在喘氣聲中，那些原來聽不到的，漸漸又再嘈雜起來。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