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的自白

我是一棵樹，一棵不名貴不罕有的樹，自在地生長在荒山野嶺間，頭頂是藍藍的天，腳底是厚厚的土。朝看日月盈昃，夜觀辰宿列張。寒來暑往，餐風飲露，快樂而單純，寧靜而自然。

我並不孤單，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我的夥伴，有的挺拔蒼翠鬱鬱蔥蔥，有的只堪盈握枝葉離離，我們不分彼此，一齊放肆地在空中勾勒出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身影。

我也有很多的樂趣：有時伸出一些枝椏和身旁的夥伴打個招呼，那些枝椏上經常有很多小鳥停留；有時抖落一些葉子，看着它們和山風追逐嬉戲歡快地玩耍；還有，山坡下那小鄉村的放牛娃，時常借我的軀幹綁好他的老黃牛，然後滿大山的找野果子吃，吃飽了就靠在我的腳下呼呼大睡。

這棵樹原本可以就這樣的過下去。

突然有一天，我被城裡來的人不由分說地移植到他們的地盤，我不得不離開故土，在擁擠的城市裡逼仄着。這裡到處都是混凝土，留給我棲息的空間不過方寸。我發現我失掉了從前的快樂。在這裡，我看不到日出日落，身邊到處是高樓大廈。我也吸收不到清風秀水，空氣中瀰漫的全是灰塵和霧霾。我盡力探出枝條想和馬路對面的那棵樹握個手，可剛剛伸展開就被修剪成或圓或方的形狀。一些葉子從我身上掉落，轉眼就被清潔工掃走。我孤零零地站在馬路邊，城裡人快步從我身邊走過，沒有人多看我一眼。

屬於城市的年輪一圈圈地增加，已經比山野時期的年輪數更多了，但我很清楚我的根仍然在那座大山裡，很多時候我夢迴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看到昔日的夥伴，還有那放牛的小兒郎。

不得不承認，我有一點小小的苦惱。可是，即使不快樂，我卻不會也不能因此而感到悲傷，因為，我是一棵樹。我知道，一棵樹的命運就是隨遇而安的，無論在哪裡，固守或是流浪，只有扎下根去，生出茁壯的莖葉來，護佑出一片寧靜的綠蔭，才不枉天地孕育的一番造化。

若 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