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 去

離開的日子已定，母親和姐姐，還有曾外婆在手忙腳亂地收拾細軟，幾個沉甸甸的白色尼龍袋用麻繩繋得死死的。母親抱怨東西太重，曾外婆無奈說是鄉里的心意，不好意思推掉，只好全都收下。

那年風暴打亂了日常，父親擔心若不趕快把妻小接回身邊，以後恐怕沒機會，於是催促母親定日子，買車票，又託曾外婆幫忙在機關裏處理戶口的事，決意把所有的關係都遷走，根也不留。

你不知道要離開，每天還跟幾個年紀相若的人一起到溪邊捉魚、爬樹捉蟬。太陽特別猛烈，把你曬得黝黑，每天無憂無慮地跑跑跳跳，餓了就回家拿吃的，累了就回到曾外婆的房間睡覺。你不敢到母親的房間，因為你曾在母親的紅木床後方發現一副竪立擺放的棺材，嚇得你不再敢獨自到裏面去。

離開那天，吃過稀飯，小舅借來一台三輪摩托車。那是連接鄉間和城鎮的常用交通工具，車的前半部分像摩托車，後半部分則是小車箱。小舅駕着車來到家門前的空地，有幾隻蒼蠅圍着他轉，氣得他滿臉通紅。你在跟曾外婆、小舅、小姨道別，母親叮嚀小舅要多回家看曾外婆，要懂事，還囑咐大家保重。曾外婆紅着眼抱着你，這一抱與再次重逢相隔差不多十年之久。小姨送給你和你姐自動鉛芯筆，要你們好好學習。

你已走太遠了，亦走得太快，他只能呆呆地站在祖屋門前，依着門邊，看着送走你的三輪摩托車，捲起漫天沙塵，輕輕地飄在空中，久久不散。

（回憶碎片之二）

木 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