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即景
我在乾燥的居所,看窗外的雨。
一輛巴士停在我腳邊,它讓整棟房子都震動,窗框不停發抖。
我無法走。其實是我不想走,外面的雨,不屬於我。
廣場上有幾棵樹,如果只看着樹,不知道我們正在一場暴雨中,樹葉動也不動,它們每個顫抖,都極其微弱。雞蛋花掉在地上,麻雀飛在半空,牠快速地拍翼,我在窗內,牠見不到我。
誰決定我們身在一場雨中?
是濕漉漉的地板,還是那些即將萎死的花朵?
如果只是幾十張展開的傘,我依然無法確定自己就在雨中。那位展着白傘的女士,已經在圍欄旁許久,她動也不動。有的人在奔跑,幻想自己穿梭雨中那樣跑。要穿梭在雨水之中,不讓自己濕掉,只有鬼才能做到。
鬼是乾的還是濕的?
西洋墳場有一大半泡在水中。
許多的“路”斷了頭,我走進淹水的路徑裡,他們的幻想,說這裡的潮濕是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感覺被死亡浸透。雨怎麼能夠決定記憶的溫度?這些路沒有指標,時間或年份是唯一的指標,它們不成數列,也沒有邏輯和規律。如果不是當事人,這些數字就不是重要的刻度,如果有靈魂,它會熟悉這個刻度?並以之為重?有的年久失修,墓碑搖搖欲墜,被貼上招領告示,有的人去樓空,泥土非常新,剛剛被翻過,新得像是重生。積水在路上,積水在過時的墓穴裡頭。
廣場上,方才那位拎着白傘的女士消失雨中,此時,此刻,已經不見她芳蹤。動也不動的是她,動也不動的是我。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