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綰和王臧

歷史上有過許多自殺事件，漢朝有一件這種事。在《史記》、《漢書》裏都記作自殺，但是錢穆先生《國學概論》中卻寫作“見殺”。

這件事裏死亡的兩位大臣是趙綰和王臧，本來在朝中好好地做官，並且向皇帝建議設立明堂，作爲議事（處理政事）的場所，皇帝也準備接受，但是太皇太后喜歡道家學說，不喜歡儒家，她派人去調查趙綰和王臧，得到一些他們的錯處，交給漢武帝，要他辦理。

《國學概論》這樣寫：“武帝立，趙綰、王臧以爭儒術見殺。”

這“見殺”用白話文說，就是被殺了。在這句以下，錢先生引用的《漢書 · 儒林傳》中，原文是這樣的：“太皇竇太后喜老子言，不說儒術。得臧、綰之過，以讓上。上因廢明堂事，下綰、臧吏，皆自殺。”這趙綰、王臧只是請立明堂以朝諸侯，不合太皇太后之意，於是獲罪下吏，然後自殺了。

《國學概論》說是“見殺”，是被誰殺了？看《漢書》（和《史記》）應是被“上”和“太皇太后”，所以錢先生寫上“武帝立”三個字（《史記》也有有關記載，也說自殺，但也都把自殺的原因寫上了）。

自殺，雖然是自己動手，造成死亡，但決不可理解爲都是自覺自願要找死的。古今皆然。

錢賓四先生在《師友雜憶》中說，他寫《國史大綱》以前陳夢家先生和他有過兩次談話，“余之有意撰寫《國史大綱》一書，實自夢家此兩夕話促成之。而在余之《國史大綱》引論中，乃竟未提及。及今聞夢家已作古人。握筆追思，豈勝悵惘。”其實，陳先生年歲比錢先生小很多，怎麼就早早地已作古人了？錢先生握筆悵惘之時，恐怕不知其詳。原來陳先生先是被稱爲“畏罪自殺”“自絕於人民”，後來才去掉了“畏罪”二字和其後五字，或者用“非正常死亡”代替“自殺”二字。若錢先生聞之，當更悵惘莫名了。他或許會寫成“今聞夢家已被殺害……”的。

錢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