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霍曼》引起舊憶

一九六○年十一月四日，乃我個人生命中的一個重要節點。那天開始，我從師學習小提琴。從此苦心孤行，並先後用過多種教材，但讓我久久惦念、想起來都覺溫暖的，卻是一九五五年內地初版的《霍曼小提琴基本教程》（以下稱《霍曼》）。

到此刻執筆時，我都很難忘記師從已故梁澤明老師練習《霍曼》第一冊的《第一首曲調》時的快樂心情，其連反復共三十二小節，全部在E弦奏出，旋律簡單樸實、有着自然本色。類似作品，在同一冊中還有《夏日》、《小饒舌者》……複琴時，我總期待老師能與我一起揮弓，因為，上述曲目都有供老師演奏的聲部。尤其在進步到第三冊的《唱歌班》、第四冊的《在湖上》、第五冊的《一個短小的二重協奏曲》時，我認定老師願意端起琴來，是對我的一種獎賞。

《霍曼》所編的曲目，有不少雋永幽微的世界名曲。有些是我很小的時候便聽過唱過的：如第二冊的《快樂的家庭》（現譯《可愛的家》）、《黑老佐》（現譯《老黑奴》）；如第四冊的《在家中》（現譯《故鄉的親人》）等，這使我一下子感覺其曉暢易懂、怡情悅性。有些則學琴前缺失較深印象：如第二冊的《古合唱曲》（現譯《倫敦德里小調》）；第四冊的《安尼·勞利》（現譯《安妮·羅莉》）和《我的老家》（現譯《我的肯塔基故鄉》）等，當複琴一經通過，便有如播下日後聽着唱着時會觸景生情的種子。

初次面對《霍曼》中有如天書的西洋歌劇選曲時，會覺得其撲朔迷離、難以捉摸：如第二冊選自威爾弟《阿伊達》之《阿伊達》；第三冊選自普契尼《繡花女》之《我夢想我住在大理石的大廳裏》（現譯《間奏曲》）；第五冊選自貝利尼《諾爾瑪》之《主題變奏曲》和選自瓦格納《唐豪塞》之《黃昏之星》等。那時，我對歌劇毫無印象、一無所知！但到得廿年、卅年後接觸到時，一耳聞上述旋律，就忽地如夢初醒、豁然開朗。此就乃所謂積累！

我尤其不敢懈怠不恭於《霍曼》中帶幽暗悲情的歌：如第二冊之《悲歌》、《秋葉》、《秋之歌》、《殘花》；第三冊之《意大利的賣花女》；第四冊之《悲愴的故事》等。我何故上課時特別動情？因其符合當時卑微如塵的我的迷惘徘徊的心境。（二之一）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