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提琴雙傑與戴克里先宮

那不是位於巴爾幹半島的克羅地亞南部城市斯普利特(Split)的羅馬皇帝戴克里先宮 (Diocletian, 245—316)的皇宮前廳拱形圓頂嗎？我有幸在這個皇宮前廳，曾悅納過克羅地亞歌手無伴奏演唱克羅地亞民謠。

接着，就看到兩位大提琴家，向兩把分明等待他們的靠在椅子上的大提琴走去。看清楚了，那不就是斯蒂潘·豪瑟；而另一位，不就是與豪瑟並稱為大提琴雙傑的盧卡·蘇里科！

音樂早就響起來了，那竟是耳熟能詳的一九七○年拍攝的美國電影《愛情故事》的主題曲。纏綿悠美的旋律先由豪瑟演奏，弓子垂地的蘇里科在聆聽着。很快地，蘇里科作出對豪瑟的謙抑呼應。而到樂曲後半部，豪瑟與蘇里科角色互換。臨末，則乃雙傑一起傾吐溫和內斂、綿長幽柔的最後樂句。兩位都留着絡腮鬍子，穿着同樣顏色衣服的大提琴家，配合得何等誠意坦蕩、何等心神俱足，這會使聽眾一下子忘記《愛情故事》的悲愴，而只隨着極富心靈感應的音樂，沉迷於戴克里先宮處處可見的，以希臘、意大利的大理石砌成的建築格局。

惹人垂青的戴克里先宮東西寬二百十五公尺，南北長一百八十一公尺，但豪瑟、蘇里科的活動範圍有限，他倆或坐在皇宮中央的列柱廊中庭高出的位置上演奏，或慢慢在列柱廊中庭周圍走着。尤其在皇宮前廳裡，他倆或視力集中在不大平整的地面或斑駁陸離的牆壁，但都在沉思着，也當然伴隨着他倆闡釋的音樂；也在他倆闡釋的音樂之中，還可看到聖多米努斯大教堂，和斯普利特的市容、尤其紅色一片的屋頂，還有遠處的港灣。在《愛情故事》主題曲將要收結時，豪瑟、蘇里科的頭像特寫再一次出現，在又一次坐在椅子上吟誦過後，便是他倆身輕意閒地緩步走出鏡頭之外的時候了。

難得看到克羅地亞在疫情期間拍出來這樣一部高雅脫俗的風光片。一經欣賞，曾在戴克里先宮拋擲過時光的會感到親切；而尚未拜訪的，則大抵會生出甚麼時候能趨前一睹為快的慾望。

陳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