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流行曲

六月十八日，本版刊出同文魯茂先生一篇文章，談到他的心頭好歌曲，使我憶起昔年澳門的街頭流行曲。

昔年，我在青草街“精華報”當副刋編輯，工作通宵，報紙清晨出版，我才下班，飢腸轆轆，直奔街邊大牌檔，檔主擎來一碗白粥，問：“要乜送粥？”我們唱兩句粵曲：“大條油炸鬼，大個鹹煎餅……”與檔主相視而笑。

這兩句原是出自當時的粵曲《滿天神佛》，唱者是譚秉鏞，此曲是諷刺那些喃嘸佬呃神騙鬼，數年前澳日作者聯歡會中，我還與同席魯茂兄合唱一段，引起同文大笑。因此曲是當時澳門市井最為流行歌曲之一。

我初到澳門讀書時，唱的是抗日歌曲“打倒日本，打倒日本，殺漢奸，殺漢奸，中國抗戰勝利，中國抗戰勝利，齊歡唱，齊歡唱”。稍後，更為流行的是《義勇軍進行曲》，就是現今的國歌。那時，不用立法，滿街人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賣雞公欖的小販，也用笛子吹奏，我們小孩子隨着他成群結隊而唱，站在街頭的嚤囉差警察，一面看一面搖頭說：“MY GOD！MY GOD！”

到了抗戰中期，日軍佔港，澳門淪為孤島，日人勢力大漲，我們列隊到南灣“西南日報”門前唱《襄河曲》：“……不受那汪精衛，傀儡組織出花樣，甘做走狗引豺狼，襄河的兒女團結起，結成一條鐵的堤防……”此曲後來就被禁唱了。

戰後，黃賭毒控制澳門，靡靡之音捲土重來，《夜上海》、《何日君再來》等歌雖然是青年男女流行歌曲，但街頭巷尾是粵曲的天下。本報已故社長李成俊先生，他最愛聽的粵曲是冼劍麗唱的《黛玉葬花》，澳門廣播電台每次播放此曲，他都摒擋一切，靜心聆聽。有一次，他正與客人談話，聽聞電台播出此曲，他立刻向客人說：“對不起，請你暫停一會，讓我聽完此曲。”客人知道他是知音人，也按下話題，讓他過足曲癮，再繼續談話。此曲之誘人，可見一斑。

澳門昔日常有曲藝社團到街頭演唱，《黛玉葬花》屬例牌，冼劍麗因而享有盛名。她是戰後方才冒起的後起之秀，自稱得自李雪芳親傳；李是戰前紅伶，有“北梅（梅蘭芳）南李”之譽。其時，少女開口便唱：“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街頭常聞此歌。

戰後粵劇最紅男伶何非凡，他本出身澳門，走紅於廣州，解放後卻鬱鬱不得志，便組班在澳門清平戲院登台。他最負時譽者為《情僧偷到瀟湘館》，轟動濠江，其中小曲：“環珮聲珊珊，玉影去復還，相思我不慣，姻緣莫當閒……”家傳戶曉，人人上口。

後來，紅線女主演《搖紅燭化佛前燈》，其中〈紅燭淚〉小曲，傳唱至今不稍衰。以上都是昔年澳門街頭歌曲，老一輩澳門人，應不至遺忘。

李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