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墳場兩百年滄桑
——嚤囉園的前世今生(下)
澳門水塘還沒建造起來的時候(注1),馬交石炮台與嚤囉園東側原本是個廣闊的海灣(圖一),船隻可以駛近及停泊在海灣內。一八八八年一艘從印度經香港的葡國戰艦到達澳門,並停泊在海灣內。艦上三十多個船員不幸感染當時在香港流行的莫氏霍亂(亞洲霍亂)而病逝。為了遏止病菌的傳播,政府趕緊將死者遺體安葬於嚤囉園墳場,五年內禁止公眾進入墳場。直到五年後,再將這些葬於嚤囉園的船員屍骨起出並移葬在東望洋山的東北部。
經歷疫病戰爭時期
嚤囉園因疫情被關閉五年,為了解決穆斯林教徒的活動及埋葬逝者的地方,政府動用了媽閣廟附近摩爾兵營的土地,另贈送葡幣四百元建立臨時清真寺及墳地。
莫氏霍亂自古以來已經存在,主要流行於印度和孟加拉東部的恒河三角洲。這種傳染病於十九世紀第一次大流行,也就是在一八二○年廣泛流行於非洲和亞洲,不久更遍及全世界。一八六二年受到來自中國和葡萄牙船隻的影響,澳門也開始流行這種傳染病,並造成了一百○六人死亡(注2)。這個歷史事件,在文德泉的《澳門地名學》、以及José S.Morai在《今日澳門》刊出的《穆斯林墳場與清真寺》內都有詳盡的報道。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至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佔領香港,長達三年零八個月淪陷的日子,不少香港伊斯蘭教人士逃來澳門,除了獲得澳門穆斯林會的照顧,嚤囉園更成為他們拜祭及聚集的地方。香港伊斯蘭聯盟秘書長拉馬圖拉穆罕默德奧馬爾曾經受訪於葡文報章《句號報》,在訪問當中表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許多香港穆斯林利用葡萄牙在戰事中保持中立這一事實逃到澳門,我在當地尋求庇護並待了大約四年。他們(澳門穆斯林會及人士)對我們很好,我們非常感謝。這就是為甚麼我們現在試圖盡可能幫助澳門穆斯林的原因。”(注3)
另一方面,抗戰期間內地一些城市屢遭日軍空襲,大量內地人避居澳門,例如墳場內葬着一位出身於穆斯林名門望族的楊佑(圖二)。他爲逃避日本人的強邀合作,從廣州逃往香港與女兒一起。一九四二年因香港淪陷又舉家遷居澳門,第二年楊佑在澳門病逝。
香港歷史研究社曾經在網上刊登一篇文章,《澳門黃土下的香港緣(九)第五站:伊斯蘭墳場》,文中詳述楊氏的家族史:“在清初楊氏等大家族因在廣州、肇慶等地有所貢獻,而被朝廷編入‘漢軍旗’籍,故族中子弟獲得較好教育,社會地位亦較高。楊氏家族可說是外交官世家,楊佑是‘大中華民國派駐日本福岡朝鮮元山領事’,族中兄弟楊樞及楊晟也是知名的外交官。一九一三年楊佑的長女楊殿玥在朝鮮出世,由於精通朝鮮語和日語,婚後移居香港當翻譯,丈夫在太古船務任職。一九三七年楊殿玥的女兒在香港出世,楊佑爲外孫女取名‘香君’,意為‘香港的君子’,王香君是香港穆斯林婦女會的現任主席。”(注4)
回教墳場碑文難辨
嚤囉園墳場至今已有兩百多年歷史。不少古墓因年代久遠難以確定墓地主人及下葬日子,因墓碑缺乏維修,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碑上文字模糊不清,甚至消失。根據伊斯蘭教的要求,逝者的墳墓樣式須統一、簡樸及簡單,不可奢華修飾。以前的碑文一般用木材雕刻,若不經常修復,容易腐朽失落難於辨認,為了耐久後來才用石材作為墓碑。
以上情況在其他回教國家也不相伯仲,數年前赴印尼三寶壟市期間,在友人的鄉間村屋留宿。早上起床後,數位熱情的老村民帶領筆者前往觀看田地中間的古墓群。到了現場他們娓娓道來這些古墓的來歷,根據祖輩所說,古墓的主人都是跟隨鄭和航海的中國水手。鄭和乘船離開三寶壟時,他們偷偷留下來,跑到這個村莊與村內的女子結婚。這些水手本屬回教徒,當他們離世後村民也以穆斯林的方式埋葬遺體。這個故事的確令人產生好奇心,原來希望從這些古墓的碑文或其他方面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惜大部分古墓因年代長久毀壞不堪。一些較為整齊劃一的墓群,也不存在任何碑文及記錄,難以確定村民口述的事情是否屬實。
嚤囉園一部分古老的墳墓就有上述同樣的問題,缺乏任何碑文或記錄,因此難以了解這些古墓主人的資料。筆者曾經諮詢一位任職於嚤囉園數十年的員工,他指着一些仿似西式石棺型的墳墓,表示這是嚤囉園最古舊的墳墓,這個說法也是來自上一代人的口述(圖三)。由於缺乏碑文記錄,是否屬實難以確定。
正式命名嚤囉園路
文德泉神父曾經引述香港《南華早報》一篇由Mohammed Khan撰寫的文章,標題為《澳門重建歷史悠久的清真寺運動》,其中寫到“澳門清真寺已有兩百年歷史,眾所周知被稱為嚤囉園”(注5)。
根據市政廳(現稱市政署)出版的《1925年道路登記冊》標明,伊斯蘭清真寺及墳場前的馬路,由兵營附近的海邊馬路至馬交石炮台馬路命名為“嚤囉園路”。後期出版的《澳門市街道及其它(他)地方名冊》,嚤囉園路的葡文街道名稱是Ramal dos Mouros,而且標明了“Ref : C. de 1925”,表示這個路名的來源是參考一九二五年市政廳出版的道路登記冊。
嚤囉園像澳門其他舊城區,隱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歷史,隱藏着引人入勝的故事,等待我們去挖掘,收集及整理。就像對待園內古老的果樹,必須悉心照顧及培育這些見證嚤囉園及周邊地區變遷的古老樹木,讓它們更蓬勃生長,給我們的下一代有美好的果實。
注釋:
1、澳門水塘於1935年動工,1938年完工。
2、葡文網頁Nenotavaiconta,“Notícia de 16 de Agosto de 1888 – Pandenia de Cólera Morbus”(1888年8月16日—莫氏霍亂大流行)。
3、澳門葡文報紙“Ponto Final”(句號報)2015年1月26日,“Macau tem cerca de dez mil muçulmanos e a com-
unidade continua a crescer”《澳門約有一萬名穆斯林及社區不斷的發展》。
4、《澳門黃土下的香港緣》(九),第五站:伊斯蘭墳場,香港歷史研究社,2019年3月17日。
5、《Toponímia de Macau》,第412頁,1979年,文德泉神父。le='margin-bottom:18.0pt;mso-para-margin-bottom:1.0gd; line-height:115%;mso-pagination:widow-orphan'>5、《Topon
ímia de Macau》,第412頁,1979年,文德泉神父。
文、圖:陳力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