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不住 罩得住

疫禍蔓延的日子，口罩驟變生活的主題和話題。香港沒有小城的安穩保障，疫情突發時，口罩奇貨可居，人心惶惶。那一陣小區常見的現象，是商場內似隨時四面埋伏着一群人，只消嗅到藥房口罩供貨的動靜，虛實未知，一條長長的人龍瞬間即成形，煞是奇觀。好幾次，路過相問：輪購些什麼？都搖頭不知。凡二人經過，一見隊形，一人馬上吩咐：你先排隊，我看看是否開賣口罩！口罩挑動了城市集體的神經。然而每一次人們都失望而散。官們竭力保證超市大米和廁紙貨源充足，無謂屯積，可關於口罩，哼哈不聞。什麼叫悲情城市？是罩不住的城市。

然後忽然興起一股口罩派贈潮。有社團或機構等，說是由海外搜得大量口罩，捐贈市民。終宵輪候派贈的人，蜿蜒街角。老者得口罩，涕淚交流，壯者得口罩，安心去工作，貧者得口罩，可以省點用度了。但除非時刻緊貼派口罩的哨子聲，又疲於奔命跨區追逐輪候，否則其中某些宣言要凸顯管治者無能的濟渡盛舉，一般老百姓是不願參與也無法受惠的。人們並不貪圖餽贈，只想自由買賣。一片口罩，滲着政治機心，無比沉重。

其後，坊間口罩的出售方式，變成在網上搶購或網站臨時發佈賣點；不是分秒擁抱手機之輩，無法掌握即時資訊，終是奈何。又此時口罩已華麗轉身，身價非凡，脫離一般市民的消費認知範圍，價高甚於大米。

終於來到口罩與面子掛鈎的階段了。即使價重如金，人們還是得忍痛買來防疫的。不戴口罩，和歐美相反，易招路人懷疑；病毒迷離，要互相防範互相保護。素臉一張，人我皆心虛。口罩儼然是健康認證的符號。於是相人也相罩，路上行人半張臉武裝着不同牌子、款式、色彩的口罩，洋洋可觀。舊生告訴我，年輕人如今還講究要和臉型及服飾配搭呢！

我的天！罩得住就好。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