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追尋與中華文化

——談《熱帶雨》

榮獲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的新加坡電影《熱帶雨》，講的是師生戀。但在師生戀背後，卻有着情緒壓抑、身份追尋等議題，更有政治含義與中華文化等元素。

編導在家庭與職場兩方面描寫女主角的壓抑。楊雁雁飾演的華文教師，從馬來西亞嫁到新加坡，本來尋找美好生活，但新加坡一直輕視華語，工作上被認為可有可無。她結婚多年未能成孕，與丈夫關係冰冷，經常趕回家要照顧中風的家公，更有兩度被婦科醫生追問丈夫沒有陪伴的細節，以及喪禮上發現丈夫有外遇，更過份的是丈夫透過法律程序，解決她若有兒子後的財政問題。

這一連串的落筆，簡單直接，多方面把女主角描寫成一個幾乎是悲劇婦人，感情上與工作上無法得到認同。然而在這壓抑的過程中，內含身份追尋。她從馬來西亞到新加坡，猶如從鄉鎮走到大城市，企圖落地生根，但事與願違。長時間的下雨，更是陰暗前景的暗喻，母親在長途電話中詢問“拿了新加坡身份證未”，直接道出馬來西亞人對新加坡國民身份的嚮往，這嚮往猶似十多年前中國電影中的美國夢。結尾，女主角返回馬來西亞娘家，仰望天空，陽光普照，美好明天似到來。當中對人生、際遇、地域、身份之間的關係描寫，顯然而見。

馬來西亞與新加坡的對比，在片中也有可觀的編排。一開始在大雨中升國旗，人數稀少，已見新加坡人對國家認同的弱化。事實上，新加坡是移民國家，國內包含多種族，國民對自己身份未必認同；另一方面，片中穿插多段關於馬來西亞人民抗爭的新聞片段，映照出兩地在自由、國民身份的不同，也交織出女主角的漂泊人生。

影片強調的是中華文化，也是傳統的禮義。片中多次出現的“禮義廉恥”字句，卻與片中的師生戀構成強烈對比，家公房中的“笑”字，也與女主角心境有着明顯落差。再探究下去，家公在電視常看胡金銓的《大醉俠》、《俠女》等舊一代武俠片，學生房中貼滿了成龍的電影海報，而學生本是習武，在比賽中獲獎。功夫是中華文化的一部分，從老一輩以功夫表現俠義，到下一代用來搞笑與比賽，已經變了質。當中師生發生肉體關係的地方，正是滿牆成龍電影海報的房間。武術變成武力，再轉化為欺壓，暗示中華文化正在錯向發展。

導演陳哲藝曾拍過出色的《爸媽不在家》，在《熱帶雨》中亦有很強的野心，在師生戀故事中探討政治、身份與文化，涵意豐富。

lhaio@yahoo.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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