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記住的與被遺忘的英雄

日前走過蓮峰廟，突然注意到廟旁小草地中一塊石頭上刻有帶皇冠的盾形徽章，圍欄邊還立着塊指示牌，用中葡英日寫着解說，大意是，石上刻有一八四九年八月廿二日的字樣和葡國國徽的標誌，以紀念當日於此遇刺身亡的澳葡總督亞馬留（João Maria Ferreira do Amar

al，也譯為阿馬留、亞馬喇、亞馬勒）。石刻印清晰如許，指示牌文字斑駁。即時驚訝不已，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亞馬留被刺之地！人來人往當街之處，經過這麼多次，竟然完全沒有留意到。

石頭旁邊是澳門三大古廟之一蓮峰廟，附近還有力主禁煙的中華民族英雄林則徐紀念館，中西交融，古今相映，正好反映了澳門的包容特色。

亞馬留雖然被刺身亡，但澳門多處皆有斯人之蹤跡：南區交通樞紐亞馬喇前地，往返內地的要道亞馬喇土腰（即關閘馬路），還有亞馬喇馬路、東望洋街（葡文為亞馬留之名）等。而澳門回歸前在亞馬喇前地還立有亞馬留躍馬銅像，所以亞馬喇前地又稱為銅馬廣場。亞馬留可以說是在澳葡人甚至是葡國人的民族英雄。因為在他之前，澳葡政府只能管理澳門半島水坑尾門以南的一部分，僅能管理葡人，還需要向清政府交地租。而清政府在關前街附近則建有關部行台以收稅，於望廈村駐有香山縣丞以處理華人與葡人之間的糾紛及事務。可以說，澳門真正意義上被葡國全面管治是始於亞馬留，所以澳葡政府會大肆紀念。甚至亞馬留被刺後，率卅二名士兵擊退清軍並佔領關閘的軍人美士基打也一併被紀念；如溝通澳門東西要道之一的美副將大馬路，以及美上校里、美上校圍、美副將街、美副將巷、美副將馬路等等，另外，噴水池前地以前還曾立有美士基打之銅像。

但對於當時生活在澳門的華人來說，刺殺亞馬留的沈志亮及郭金堂等人又何嘗不是英雄？亞馬留毀華人祖墳、拆華人居屋、徵收土地稅，對於重視祖先的華人來說，簡直是不共戴天。沈志亮以小民之身，行忠義之事，如何不為英雄？據說沈志亮被息事寜人的清政府殺害之後，珠海前山人感其忠義，將其葬之並以紀念。

但今日之澳門，何處可尋沈志亮之蹤跡？相信很多澳門人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更不用說郭金堂等人了，但聽過亞馬喇、亞馬留的應該很多。作為華人英雄的澳門兒女沈志亮等人，不應該被這塊土地記住嗎？澳門的記憶不單只有葡國的或者上層的，也應該有華人的或者小民的。畢竟時光流逝，同為澳門人，生長於同一土地上，心血均灑於斯土斯民。

因此，當在圖書館查閱到澳門歷史書籍越來越多時，當觀賞到以沈志亮為主角的《鏡海魂》粵劇時，當留意到記錄澳民生百態的澳門記憶網站開通時，我是欣喜的。一塊土地，一個民族，沒有歷史，哪有將來？

楊 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