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戀失調

從當年亞洲沒有發行的首部導演作品《Hard Eight》、《一舉成名》“BoogieNights”、到《人生交叉剔》“Magnolia”，一路走來，導演Paul Thomas Anderson秉持着一種顛覆類型電影的反叛性格，二○○二年上映電影《私戀失調》“Punch Drunk Love”的故事結構與敘事方式都有別於一般的愛情輕喜劇。主人公Barry Egan是一個單身漢，經營一家只有幾位外勞員工的小公司，主要銷售奇怪設計的廁所泵之類的用具。他經常被七個霸道的親生姐妹嘲笑和像虐待般干涉他的生活。一個你我身邊都一定有的好好先生，對人總是客客氣氣，在刻板、寂寞的生活下充滿憤怒和社交焦慮。心思細密性格溫馴的他不善與人交際，這種性格要覓得戀愛對象可能只得隨緣，這部電影是關於一個“經濟實用男”被愛情找上門的故事。

在電影中看得見的色彩、美術佈景或服裝設計上，甚或在看不見的故事情節推展邏輯上，導演均展現出超越荷里活電影中日常生活的刻板套路。故事描述主人公除了工作，生活處於一個無聊的狀態，無聊到關注超級市場包裝食品的優惠，千方百計想獲得他根本用不着的飛行里數獎賞。他無聊到只能透過色情熱線電話找人傾訴心事。電影的敘事風格也不停製造節奏跳換的衝擊，不以常規的連戲剪接來鋪陳故事，每個段落往往以令觀眾一頭霧水的跳躍時空鏡頭展開，真的有點像電影名稱像喝了雞尾酒的夢幻感覺。看着事情這樣跳躍地發展，劇情又真的自圓其說，成就其特定邏輯。很多情節以電影敘事大忌——打電話交代，這似乎是反叛導演明知故犯的。其中主人公在劇情發展中危機的鋪墊，就是以電話對話手段完成。飾演配角壞蛋的Philip Seymour Hoffman即使只演小角色的那些年，都總會令觀眾對他印像深刻。他每次演繹角色情緒轉變的爆發力，總令我想起香港演員萬梓良的面紅耳熱青筋暴現。Philip的“Shut up! Shut shut shut! Shut up!Now!”肯定是觀者初看這電影時被懾服的其中一場戲，就像喝醉了突然無故發飆的人。

這像是喝醉了的影片其中一個情節素材，卻是根據一個導演在報紙上看到的真人真事改編而來：一個大型健康食品連鎖品牌舉辦了一次促銷活動，凡購買品牌下的指定產品，都會獲得一定分數，分數可用作兌換飛行里數，這位在現實中心思細密的人，你或者可以說這種人有點無聊，但這種無聊令他發現該品牌系列下的雞蛋布丁一個包裝有六杯，而每杯上都有優惠條碼，於是就能得到六倍的飛行里數。實用主義作祟，於是他就把市場上的布甸全部掃光。花了三千一百四十美元購買的一萬二千杯布甸的條碼，能夠兌換下來的飛行里數共有一百二十萬英哩，讓他這輩子與他的家人永遠也不用再買機票。電影中沒有呈現的是，現實中這位仁兄把一萬多杯雞蛋布甸，全數捐給就近的美軍軍營的年輕大兵哥們做甜品，可謂“一家便宜大家着”。

飾演Barry的AdamSandler，是美國電視節目以及電影大紅大紫，擁有如“星爺”般市場價值的明星演員。P.T.A.這位出道以來被譽為前途無可限量的電影導演，邀請AdamSandler合作一部愛情輕喜劇，在宣佈開拍已成佳話，結果也是出人意表的讓AdamSandler獲得影評人刮目相看。情況有點像JimCarrey出演大導演PeterWeir的經典電影《真人騷》TruemanShow，打破了他一貫以他的橡皮臉演出狂喜鬧劇的膚淺形象，更為JimCarrey帶來金球獎影帝寶座。雖然Adam Sandler未有獲得任何電影獎項，但這部讓大家看了像喝了雞尾酒的電影，讓導演繼電影《人生交叉剔》獲得柏林電影最佳電影金熊獎後，《私戀失調》讓P.T.A.獲得了康城最佳導演獎項。二○一二年電影《大師》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的費比西獎（國際影評人聯盟獎），以及令Joaquin Phoenix與Philip Seymour Hoffman同時獲得最佳男演員獎。他是少有能囊括歐洲三大電影獎項（柏林、威尼斯、康城）的美國電影導演。有一次瑞典電影大師英瑪 · 褒曼在訪問中，讚賞《人生交叉剔》是當今美國電影力量的其中一個例子。

陳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