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拓夫人的期許

拙著《海角片羽》三年前付梓，其中“追懷先賢”部分的首篇《“第一山房”的遐思》，如副題所示，是寫去榕城訪謁鄧拓故居的經過。有細心的文友看出，該文見刊於一九八七年，比書裡其他始於二○○六年的文字，早了實足二三十年。而且，語句帶有時代的印記，與大多刊登在《澳門日報》副刊“新園地”的篇什，是多少有些差異的。友人深知筆者並非敝帚自珍之人，難免有點好奇：為何把這一篇收錄書中？作為作者，我當初編選這本隨筆集時，也有過一點猶豫。二十來萬字的文集，當然無需計較一兩篇的取捨。最終決定收入，是因它刊出後引發一封來信，而有了意想不到的“附加值”。

這篇可歸類遊記的文字，那年二月二十一日在北京《光明日報》刊出，不是有“東風”之稱的文藝副刊，而是在第二版，一個好像名為“歷史文化名人尋蹤”專欄。約二十天後，突然收到一封來信，是中國國際廣播電台的信封。打開一看，是該台台長、鄧拓夫人丁一嵐寫來的。在信中，她首先感謝我在報端刊文，介紹鄧拓的福州故居及其青少年讀書生活，說她讀後便打聽作者的情況及聯繫方式，終於在朋友的幫助下如願以償。她還提及，由於《鄧拓文集》出版後到手的樣書很快分贈一空，只能寄贈另外兩本紀念鄧拓的書。此外，隨信附上《鄧拓文集》目錄，供我了解和參考。

稍後幾天，兩本書寄到了。一本是《人民新聞家鄧拓》，係多篇回憶文章的合集，另一本是王必勝撰著的《鄧拓評傳》。我給丁一嵐女士寫了回信，稟告書已收到並致謝忱。

涉足新聞的我們這一代都知道，鄧拓在抗戰時期擔任《晉察冀日報》總編輯，新中國成立後又任黨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總編輯、社長，兼任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主席，轉任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後繼續撰寫大量雜文隨筆，在新聞及文化界廣受尊敬。丁一嵐也成就卓著，從播報抗日戰爭勝利的那天起擔當電台播音員。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正是她和一位男同事在天安門城樓，以激動人心的嗓音向世界直播新中國的開國大典。無論資歷還是專業，她都是後輩播音員、主持人的師長和楷模。

近些年，我數度重溫丁一嵐的這通手札，也細閱那份《鄧拓文集》目錄，共三頁，在鉛印稿的文題旁邊，有手寫的補充和調整。那藍色的一筆一劃，與信上的筆跡相同。其時複印機在內地尚未普及，可見是丁一嵐在寄給我之前特地手寫添加的，有些題目可能是《鄧拓文集》出版後新發現的佚文。我由此推想，她附寄這份目錄，應該是鼓勵我參與鄧拓生平和思想的研究，這方面有不少課題可深入探討。如若確實如此，那我是無意中辜負了這位前輩的期許！

賀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