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合女士喝的

利亞生日那天，我們在某家餐廳慶祝。提前預訂了的明太子意粉、帶子沙律、澳洲和牛，一坐下來就洶湧而上。

我不介意客套應酬、閒話家常，但很怕用餐節奏被打亂。店主禮貌地慫恿我們要加點什麼吃的喝的。看着酒單菜單，我十分鐘都無法拿定主意，一桌子菜已冷掉大半，不免傷心緊張，只好由店家作主。

“這款酒適合女士喝。”餐廳沒有試酒環節，一槌定音。淺喝一口西班牙酒，利亞和我幾乎同時笑出聲來。看看瓶身，酒精度百分之七，甜而薄的提子汁。

當一瓶酒被宣稱為“適合女士們喝”，中伏率通常達九成。甜甜的、淺淺的、水果花香，都不合利亞和我的口味。身邊有很多男性朋友喜歡喝清甜的綠酒，交際時卻只能硬着頭皮，喝“男子漢”的威士忌和干邑。像我喜歡茅台和清酒，利亞喜歡西鳳酒和琴酒，蚊子喜歡梅酒和冰酒，各有所愛，但總是分甘同味。

曾經和某位男子在餐廳約會，他點了啤酒，我點了黛綺莉（Daiquiri）。侍應強烈向我推薦草莓味的，說“適合女士喝”。我一心軟又中伏了，甜得舌頭發麻。他嘗了一口，倒是喜歡。我立馬提議交換。

飯後，我拒絕了他的回家邀請。“又錯了甚麼？”利亞問。

“他先拒絕了我，說甜甜的酒只適合女人，男人不喝這種娘炮的酒。性開放，但介意自己給人的飲食印象不夠硬漢。蚊子就從來不羞於承認熱巧克力才是畢生摯愛啊。”

躺着也中槍的蚊子說，像我這種海鹽瓶上慢一點就皺眉頭、對細枝末節百般挑剔的麻煩客人，誰一開始就和我去餐廳約會，誰倒大楣。

我最受不了的，是深愛又故作按捺。海明威曾說過，酒是世上最文明的東西之一。如果文明要進步，首先要在口味上放下性別偏見。這位硬漢作家最喜歡的調酒，正是酸酸甜甜的黛綺莉。

（一人下廚指南 · 十八）

卡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