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課第一天

編者按：新冠肺炎疫情逐步緩和，澳門中小學已分階段復課。本版特邀五位

教師，對復課的思考和憧憬書寫心跡，願學生們經受疫情考驗後更能領會生命意義，珍惜學習時光。

站在校門口值班，迎接復課第一天。陽光越過石碑，從背後斜斜地切下來，將陰影投在了腳下。佩戴口罩，左手拿白紙板，右手持溫度槍，每次嘀的一聲，隨之提醒學生搓手。誰也不曾料到，現在進校門如闖五關，而健康卻成了通行證。然而，大家都自覺地配合檢疫，畢竟被延宕的復課，來之不易。

檢查完畢，學生便順利地回到課室。早讀時分，空蕩蕩的廣場比任何時候都落寞。熱身、跑步、打球、遊戲，以往充滿活力的身影，如今卻被無奈地隔離。春光，被疫情的觸角悄然捲去，花兒開得再美，鳥鳴聲叫得再動聽，無人欣賞，這美好的一切，終將歸於荒涼。此刻，被閒置太久的校園，在炎炎夏日的炙烤下，靜待元氣恢復。正如道路旁的大樹，凋零過後，擋不住的嫩葉，在風中閃着光，像綠色的火焰。

走入課室，學生靜靜地坐在凳子上，前後左右保持距離，如同一座座孤島。聲音被口罩封住了，剩下一對對眼睛，掩不住的亮光，打在我的臉上。儘管，上網課時，彼此還能對話，然而此刻見面，每個人的內心，反而浮出怯意。第一堂課，久別重逢，按部就班進行授課，似乎顯得不合時宜。想默默地看着他們，也頗尷尬，那就不如以談心來暖一下場。於是我隨和地問，此刻坐在課室，你的心情如何？請你用一個字來形容，說說感受。

學生很靜，似乎還沒解凍過來，之後，總算有人打破堅冰，笑着說到：“悶！”是的，戴着口罩，課室又不能開冷氣，確實氣悶。然而願意打開心門，這悶氣也多少散了點。之後，有人歎了口氣，說到：“累！”是的，鬆弛太久的神經陡然繃緊，晚睡的學生還要“倒時差”，不累也難。最後，有個學生站起來說到：“樂！”旁邊的學生心照不宣地笑了。然而，闊別已久，彼此安好，還能重聚一堂，孰能無樂？這一個“樂”，如一滴清涼劑，將生硬的場面化開了。其實所有的孤島，在無盡的深淵，心脈相連。

牢騷，不過是一時的宣洩。等學生靜下來，我也道出了內心想好的那個字——“定”。無論心情是悶是累，是憂是愁，我都覺得，生活既然已經回歸正軌，那就定下心來，重新出發。知止後定，定而後靜，然後方能安之，慮之，得之。被延長的寒假，最終難免產生“馬太效應”，勤快者變得更強，懶惰者變得更弱。然而，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誰要願意舉起火把，希望之火終將重燃。其實，不必多說，疫情這一堂課，已然上得足夠深入人心。

在往後的課堂上，我見到了學生期待的眼神。大多數人專注地看，投入地聽。他們上來板書，解讀文本，小組同學在底下評議。他們迫不及待想湊在一起討論，如一群互相取暖的刺猬，那是課堂上最美的風景，然而，我又不得不提醒他們，保持距離！其實，我不想在他們身上裝上刺的，可是又不能置防疫於無顧。我聽他們朗讀，不敢要求他們大聲，但他們的聲音卻整齊有力。然而，其中也免不了有學生木然地看着我，內心似乎暗湧如潮，也許尚未調整好生物鐘，也許在憂慮學期末的成績……而從作業的表現來看，他們正在努力地彌補成績的漏洞，令我多少有點欣慰。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有的人從容上道，有的人亦步亦趨，有的人猶豫徬徨……創傷總會過去，時間總會療癒所有疼痛，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向前！過多憂慮，只會消磨志氣。在社會這個有機體中，無數的人化身為了“抗體”，以防疫情捲土重來。而每一個人，也在提高自身的免疫力，以防止人性的弱點，最後異化成了病毒。畢竟，人是最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痛，但願生命的痛教會我們，放棄該放棄的，堅守能堅守的！

入夜的校園，靜悄悄。我走下樓去，明月懸在教學樓上，雲在飛速地流動，卻擋不住月光。校園依然是空蕩蕩的，似乎白天從未有人來過。然而，校門口的測溫門，桌上用了大半的酒精消毒液，盒子上躺着的溫度槍……，這一切的一切，又分明有我們留下的痕跡，無法抹去。

思 正